早些年,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高中毕业之后,只能选择去工地打工。
在尘土飞扬的工地,生活着一群特殊的群体,他们农忙时务农,农闲时四处揽工专职和水泥灰尘泥浆钢筋打交道,俗称民工是也!
刚去的几天,天气正热,每天挥汗如雨,体力用到极致,高强度的劳动之后抽上一支烟,反而会有精神上的愉悦和放松。爬在脚手架的最高端,裸落胸膛,看火红的夕阳缓缓西下,万道金光洒在蜿蜒曲折的长江之上,胸中一时豪气干云: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工地其实也是弱肉强食的森林。这里的有生存法则依旧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什么是卑贱和高贵,什么是黑暗和光明,什么是人性的恶和善,在这里一切都有迹可循,所有的你能想象的到的人对人的压迫和欺辱,会以最原始的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在你视线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太阳照的到的地方光鲜亮丽,背阴面却是残垣断细菌滋生。有的人生来就有这种本领,人前道貌岸然人五人六,背后却见利忘义,道德沦丧。这社会的底层,这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就是一些人的生活方式和人生信条。
一个安庆的建筑商老板,因为烧饭的老头误烧了他认为有用的材料,对一个六旬老人拳打脚踢,我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本想路见不平一声吼,旁边的工友拉拉我的衣襟,对我耳语:这是人家的家事,这老头是他爹!亲爹!儿子打老子,这颠覆了我对人性的认知!
曾经,我送一个工友去火车站,他因为受了工伤失去劳动能力而被辞退,这个被钢筋穿过大腿骨都不哼一声的超级硬汉,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如婴孩一般嚎啕大哭,我知道,是无比的委屈愤怒和失业的阴影才会让他这样的,他并不知道劳动法,也并没有签合同,实际上工地上的工人99%都没有劳动合同之说,当时我只能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送他上了火车,读了十余年书,想安慰他一下却觉得一时词穷,张口结舌胸口像是一团棉絮,憋屈难受!
……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六年,有时候内心无比压抑的,仰望星空,星河璀璨,广袤无垠的夜空下,霓虹灯五颜六色梦一般虚幻。我的未来在哪里……
在那个时候,内心痛苦无比,每天体力用到极致 ,汗如雨下,每天都磨破手指,下在昏暗的电灯下读汪国真席慕蓉的诗集,读纳兰容若的词读堂吉诃德,很奇怪,那段时间白天看的的书,晚上一一入梦来,如同话剧一般情景重现,据说天才和白痴只有一线之隔,神经病和正常人可能也只有一线之隔吧?
一番自嘲之后,我在那本黄皮日记本扉页上写到:一个知道普希金,知道十四行诗,知道莫扎特和苏格拉底学过的民工,怎么会甘于被生活被奴役呢?只不过,只不过梦想暂时搁浅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