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蒲公英,望着天,蓝丝绒一般。“是吧?人这一生,终究像一棵蒲公英,漂泊不定,身不由己,远离自己的生地,随风儿的方向停留。”七岁的我不懂,你的眸为何像头顶的蓝色幕布,望不见底。风吹过,乱了,散了,蒲公英飞向远处,草丛一只蓝色蜻蜓停留,又飞走。像极了那时候的你,含着泪,转过身,挥挥手,不肯回头。你说,人生是一场没有返票的车程,无法在一处停留,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打在你身上,却融不了你对未来的迷茫。
我只难过,再没有人陪我在初春折一枝柳,吹一曲悠扬。再没有人陪我在深秋找寻最后一只落单的蓝蜻蜓。家乡的后山,花开了一年又一年,芬芳了一年又一年,我又在湖边捉到一只蓝色蜻蜓,折了它翅膀,放我身旁。你怎么还不回来?深夜醒来,听见母亲和你低语,你告诉母亲,你很好,很好,可我却听出了你的疲惫,再不像会在后山为我编花环那样纯真的笑,你是很想回家吧,回家吧,妈妈常说。七岁,故乡是你渴望离开的地方。
十七岁,重复着你那时的年纪,红着眼,用沉默与父亲抗衡,母亲的抽泣将风扇转动的声音无限放大。不管父亲如何阻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向远方,即使那个远方在我心中有些虚无缥缈。没有留恋,没有不舍,早已厌倦这灰色的山,灰色的水。窗外一只蜻蜓飞去又飞回。十七岁,故乡是我要努力逃离的地方。
终于,母亲的病倒,结束了你我的对峙。背上行囊,飞驰的火车,向着她去的远方。恍惚中你又说了什么,含着泪,转过身,挥挥手,终于体会到你那年的离去,泪眼婆娑,故乡在一片蓝色的雾霭中清晰起来,蜻蜓飞过,伸出手,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却没能带走。
梦中惊醒,蓝色蜻蜓飞过,飞过我的山,飞过我的水,却没有停留。我看见爸爸妈妈的脸,也看见那时你远去的背影。人生没有返程票,但路还在,不会忘记那个地方,即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无比清晰。一步一步,终将看到山渐明,水渐清。如今,故乡是你我都无法割舍难以忘却的情怀。
电话铃声响起“爸,我和姐今年都回去,没车票?走也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