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有些倦懒,便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空气因炎热而扭曲,在我眼前泛起一阵阵的涟漪,四周静的连蝉鸣声都不曾剩下,在毒辣的阳光下,任何事物都要避其锋芒,隐匿起来。
空调坏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穿着单衣,伏在冰箱门上,畅快一把,一刻也不想离去。无奈学校喜欢补课,周六周日,一堂都不能少。望了望空旷的街头,还是披上校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凉爽的冰箱。
简直不把初三生当人看!
初三狗初三狗,初三的学生累成狗!
我们要听从党的命令!同志们!中考尚未至,同志需努力啊!
……
同学们的调侃与抱怨回响在我的耳畔,挥之不去,我的笑点一向很低,想了几句便笑出声来。又想想刚休息半天就再次去上学,想想永远背不完的英语单词短语,想想永远看不懂的化学元素周期表,想想永远解不透的代数几何证明题,想想一天中顶着酷暑跑下来的两千八百米,再想想……我鼻子一皱,又想哭。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句广告金词:感觉身体被掏空!
苦中作乐之际,我已到达去学校的最后一个路口,额间已有了细汗,眼前愈发朦胧,看什么都不清楚。不经意间瞥到一片校服上的蓝色,我不禁在心中一叹: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想着既然都是补课的初三狗,一起同行,走完剩下的路程,也无不可,至于那人是否同意,我完全不考虑---反正同病相怜,又都是未成年,能谋求什么呢?
我迈开灌了铅一般的腿,勉力跑了五六步,便停下来,去看那件校服的持有者。
这一看不要紧,我吃了一惊___那是个身材娇小的侏儒,她之所以看起来与我差不多高,是因为在她的身下,垫着她母亲的身子。望着她空荡荡的裤腿,我打消了要与她同行的念头,只想远远避开,没奈何腿上如绑了两块大石,只能慢慢地走。
女孩一指旁边的水果摊:妈,我想吃香蕉。女孩的母亲攥了攥身上那件旧衣的衣角,深吸一口气,向 ̄个水果摊走去。女孩母亲听了卖水果女人的报价,犹豫了一下,柔声对女孩说:囡囡,咱下次再吃好吗?女孩对她母亲的话并不予以回答,只是鲜活的神色黯淡下来,紧抓着水果袋的手也松开来了。
女孩母亲带着女孩正欲离去,只听身后卖水果的女人道:我也是母亲,我的儿子也在A校就读。她折下一支香蕉递给女孩母亲。女孩母亲怔了一怔,手再次在旧衣旁绞了一绞,抬起的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回过头来,轻轻地接过香蕉,用一种朝圣的表情,酸涩道: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随后,将手中的香蕉递给背上的女儿,抬脚欲走,又再次紧了一紧锢住女儿的胳膊,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学校走去。
我在旁边目睹这一幕,心中酸意上涌。我想起我的母亲,她是千千万万平凡女人中的一个,却竭尽所能把最好的给我,我正在抱怨上学辛苦,深感心累的当儿,她应当正在太阳底下受苦受累,为我与哥哥的学费,以及一家人在柴米油盐上的花费,努力拼搏了罢,她的压力,不晓得比我多多少呢。我没有理由再为学习落泪,即使我并不喜欢学习。
我听得中午预备的铃声响起,摇头甩掉冗杂的思绪,迎着阳光,向前跑去,不知是否是因驻足太久的缘故,我迈步时,竟丝毫没有感到大石下坠般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