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身边的一位老人。他/她们的生活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她们的经历,可能我们将来也会遭遇。
-——兰因兰果
我是一个东北农村的老太太。
我都八十多岁了。
老头子去年春节刚过世。老年痴呆。得病这许多年,几乎都是我一个人照料他。
去妹妹家串门也待不住,家里离不开我。
我那两双儿女都有出息。
大女儿和小儿子在城里安家,日子过得美。
二女儿嫁了个中学教师。现在教师身份提高了,待遇也不错。
二女儿自己更争气,开了个超市,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门面是自己买的,翻盖得宽敞明亮,前店后屋。
大儿子稍微差一些,结婚时给他盖了新房,就在老屋前面。
我本来心脏不太好,血压也高,可老伴这样,孩子们要么离得远,要么忙没时间,咬牙也得坚持啊。
他经常糊里糊涂地做一些傻事,说一些傻话。
有一天他把几件衣服打成一个包裹,用根棍子挑起来担在肩头,要离家出走。
说话间就走出了大门,腿脚还挺利索。真是好气又好笑。
看着孩子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用他们帮忙,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春节的时候老伴终于去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但是似乎心里也没了着落。我为什么活着呢?
当年我母亲带着我和妹妹从唐山逃难到山嘴子,这是辽西的一个小村子,村口有一棵高大的古树,枝丫上挂着一口古老的大钟。
在这里,我们遇到了我后爸,于是停住脚,歇了下来。
后爸对我们可好了,他是个买卖牲口的掮客,很会赚钱,经常骑着一头装扮漂亮的高头大马走乡串屯,我们家也算是比较富裕。
母亲没有再生育。
有一次,后爸去赶集,看到路边有一条快饿死的黑狗,买了一斤油条喂它。它就跟在我后爸身后回了家。
又一次,后爸还是去赶集,看到一个流浪小男孩儿,瘦骨嶙峋,一身破烂,孤苦伶仃。
后爸给他买了一斤油条,买了身衣服,把他也领回了家。
这就是我弟长春。
等我们长大后先后成了家。
我嫁到了西南隔着一道岭的王屯。婚后生了两儿两女,一家和和美美顺顺利利。
长春长大后,母亲和后爸帮他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儿子。
我那倔脾气的亲妹妹师范毕业后就当了人民教师,却一直不想成家。
到了30岁,家里着急,给她介绍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都没相上。
最后她找了一个穷书生,家徒四壁,孤儿寡母。后爸和母亲都觉得不称心,但是妹妹执意要嫁。
妹妹本来自己也是正式老师,婚后因为生了一双儿女就没再上班。等到孩子慢慢大了再去上班,只能当民办老师。
后来她嫌挣得少,又去厂子里干活。再后来厂子倒闭,下岗在家办了个幼儿园。一直干到七十多岁。
家里条件好了,她自己也有退休金,吃穿不愁,却和儿媳、老伴生了龃龉,最后自己搬到门房去住。
家人就跟她生分了,日子过得不舒心,有些老年痴呆,还得了肺癌,被病痛磋磨得不像样子,没挺上一年就去了。
我埋怨她身边的人,她的老伴,她的子女,没有周到地照顾好她。
可是世上的事情,有什么能明白地掰扯清楚的?有因就有果,有果也就有因。
那一天外甥女过来看我,临走抱着我哭,我也哭了。
缘尽了,就散了。不管是善缘还是孽缘。
也不知是为啥凑在一起,可能是前世的宿缘吧。
秋天过去,落叶纷飞。
我那些故去的亲人们都去了哪儿呢?我们还不会不会再相聚呢?我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