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打电话来,絮叨着美馨的情事。
有些事情,真的无法可想,无忙可帮。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什么是爱莫能助。
美馨小我们三四岁,已然奔四了,却依然独自一人。倘使她矮矬穷,那也情有可原,这年头,颜值确乎先入为主,十个男人十个都想找个好看点的,带出去有面子的。可美馨偏偏算半个白富美,说半个,因为她够不上富,白比我差点,美及不上沫沫。一米六五的标准身高,一百斤的窈窕体重,V脸大眼,长发飘飘。愣是沦落为一枚剩女。
刚毕业那会,给美馨介绍对象的人排队轮番游说,也有条件不错的。美馨一一谢绝,这丫头心野,不愿待在这三线小城市,唯恐成了家有了拖累,翅膀扑棱不起来。
端着公务员的铁饭碗,做着游天下的黄粱梦,不肯就范。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从小由着性子,也舍不得委屈她。该花前月下的恋爱时节,仗着年轻美貌,美馨任凭时光蹉跎。
转眼二十八了,美馨和一个南方生意男一见钟情。我们左等右等,奔三了都没等到她的喜柬。硬着头皮询问,才知生意男南飞,人都找不到了。美馨鸡飞蛋打,赔了自己又折财。原来这男的不知怎么说动美馨,动用父母的家底和自己的积蓄,加上银行贷款,一起做什么生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美馨一度抑郁,闭门寡欢,谁也不见。我和沫沫各自忙碌,分身乏术,也安慰不得。惟有祈愿上天垂怜,赐她安康幸福。
所幸,美馨终究扛了过来,还着莫名的贷款,负着伤痛孑孓踟蹰。折了翼的天使,再也触不到天堂。美馨安分守己,上着班,还着贷,蜗居在这三线小城。
当年倾慕她的青年,都已为人夫为人父;和她年纪一般的姑娘,悉数嫁作他人妇。美馨的他,却不知道骑着白马跑去了哪里。
周围自然少不了风言风语。听得多了,美馨自带屏蔽,暗自生成厚厚的铠甲,百毒不侵。可在寂寞的午夜,总是难以成眠,兀自被苦痛一寸寸抚摸。我们这三两个所谓密友,致力于帮她脱单,看到一个差不多的,赶紧扒拉一遍约给她,然而不是人家瞅不上她,就是她不待见人家,总之,失败率高达百分之百。
日子一天一天溜走,我们在持续不断地努力,她也坚持不懈地修身,可惜错过了的年华,再也无法回头。我们的城市,狭小,保守,厚重,凛冽。
善良的老百姓,在世俗的眼光里,无意识的用家长里短口诛话伐,妇人的口舌,蘸满了美馨苍凉的眼泪。
某次醉了酒,美馨失声痛哭,悲恸不已。青春年华,秀丽如她,却不曾有过“倚门回首嗅青梅”的含羞不语,更无论“赌书泼茶道寻常”的情投意合。她醉眼朦胧:“你们和爱人若有小别,是否为伊愁得人憔悴?为何我会如此悲苦?甚至连巴山夜雨的归期之约都没有?”
不曾窥探她的过往,缘起缘灭,男人凉薄,经不起我深情揣测。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那些曾经的浓情蜜意,只剩数年的债务负累,月月在美馨的心上刻出道道新伤。一介弱女子,遇人不淑,不得已扛起了满世风霜。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对于爱情,错过了好年华,便是错过一生。
田玲写于2018年7月15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