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换一刻,无言的瞬间,不说人生不说钱……”曼妙轻柔的旋律直入人心,似三月杨柳风,融化了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抚去了岁月镌刻在脸上的笑容与沧桑。
旖旎的灯光微微滑动,吻舔着一张张微醉的笑脸,似吻舔着匆匆而逝的旧时光。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情此景,不能不令人心潮澎湃。
感谢小王!这一切都得感谢小王!二十年前班主任就说:“别看王宏学习差,但出了校门,你们给王宏提鞋都赶不上!”班主任驰骋校园几十载,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不,毕业十余年,是骡子是马,自见分晓。王宏补习多年,却出家得迟,得道得早!当大家还在尘世滚爬摸打时,王宏人如其名,已“红”到了县委大厦,在一个关键办公室当副主任,如鱼得水,前程一片光明。
这次聚会,王宏酝酿撮合,奔前走后,左右联络,硬是将一群散兵游勇们凑到了一张饭桌上。本来我是不打算来的,多年的清汤寡水,使我早已习惯不了美酒佳肴,可王宏近乎命令式的邀请,使我听了高兴:“你不给面子不是?别人不来可以,你必须来!”从这祈使式的语气中,我听出了我的重要,也听出了对我的抬举。于是,一滑三溜,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我坐在了这家叫“旧时光”的酒楼上,听着《再相逢》的旋律,品咂着逝去的青涩岁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宏又举起了酒杯:“李太白有言‘玉盘珍馐直万钱’,太白错了!其实应该是‘同学情谊直万钱’!你们啊,才是我最大的财富。感谢大家,让我找到家的感觉。为了方便交流,相互照应,现在我把兄弟姐妹们详细介绍一下,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找……”
多年政坛历练,更是将王宏磨练得干练热情,看看这灯光,听听这音乐与说辞,谁都感到熨帖踏实。大家一饮而尽。“李老板在建材城,以后有亲戚朋友装房子,买家具,找李老板。他坑别人,总不能坑老同学。”“对对对!王主任说得对,混饭的,以后还得各位老同学多多关照!”李亮堆着笑脸,给每人递了一张名片。
接着王宏从公安局的小张,介绍到县医院妇产科的小刘,又介绍到城里小学的小丽。还得说说这小丽,上学时小丽学习最差,班主任常说小丽“双手画不了个八字”,补习了五年,最后上了个灰不溜秋的三流大学。命却好,毕业后直接分在城里小学,听说在教导处印资料。“大家都知道,小丽在八小,以后都得靠小丽,提前叫声李校长,巴结一下。有转学的,给孩子补课找老师的,有小丽在,一切不用担心!”
几句话将个打杂的安排成校长,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小丽娇羞得如叫春的猫,发情的狗,连笑声都颤抖了。紧挨着小丽的是我,虽说在穷乡僻壤间当老师,却也是撑桌子的癞蛤蟆。直挺着腰杆,认真教书,潜心育人。自认为没误人子弟,荒废光阴。
“张姐嘛!大家都知道,昔日的学霸!咱们的恩人,要不是张姐,咱们早都拾狼粪去了!敬张姐一杯!”我羞涩地笑笑,这抬举,让我感到空前的满足。“张姐如今可惜了,在山里边当老师。大家用不着,我就不多介绍了——张姐不会介意吧!”王宏对着我,脸皮灿烂成一朵菊花。“没事,没事,本来嘛!想吃洋芋了就找我,管够!”我尽力掩饰着心底的委屈,感觉如《伊索寓言》中的赫耳墨斯一样,高涨的兴致瞬间萎靡了。
“这里酒已斟满,杯中有苦有甜……”透过熟悉的旋律,我看到狂风挟裹着雪花,鞭子一样缠绕在蜿蜒逶迤的羊肠小道上。回去的路,将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