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还没有远行,秋已接憧而至!时光的交替总是容不得我们沉思,一低头,已从眼眸穿行而过。
就好像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儿子就要离开家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这个从小和我形影不离的孩子,就要开启一个人的人生旅途。光阴总是不动声色,穿过岁月的罅隙,以措手不及的姿态来领,纵有万般不舍,还是要佯装轻松的放下!愿他以后的时光里,无论经历怎样的困苦和挫折,一颗心都能保持坚强和独立,更愿他在以后的岁月里,即使品尝了尘世的薄凉和深情,还能一路春暖花开。
这个秋,还有一个不愿接受的事实闯入:我们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家就要拆迁了,习惯了居住在独立小院的我们,好像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在街道的公示栏前,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居民,整个街道好像要沸腾起来!一夜之间,拆迁的消息好像长了翅膀,飞便了小城的各个角落,正在筹建的商品房,短期内开始了大幅度涨价,房价和拆迁价之间的差异,让很多的人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政府的宣传车不停的循环播放,大街小巷的穿行着,更有工作人员不停地上门做动员工作,这个秋,竟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撞来。
儿子说:"妈妈,是不是我放寒假回来,我们的家就不在了?那我们去什么地方住啊?”,是啊,居住了二十的家就要没了,我们去什么地方住啊?!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感觉有点无所适从!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片瓦砾回头再望,将再也看不到家的影子,寻不到家的踪迹!
老公说:只要拆迁款一到位,我们就先买小区房,放心吧儿子,你放假回来会有家可回的。听起来他说的好像很轻松,我知道他比我有更多的不舍,这里有他从小生长的老屋;这里有父母亲人的味道;这里更是他的根,这片土地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情谊。
年少时,过早地承受了尘世的冷暖,人情的薄凉,对于温暖和爱,有着更多的渴望,在我最好的年纪,恰好遇见了他,因一份温暖的遇见,他愿意在这个喧嚣的尘世,为我建造一个安心的家,与之晨钟暮鼓,安之若素!于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很小简陋却温暖的家。
老公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好,那时候的我们根本不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觉得只要两个人真心相守,什么不是那么重要!记得刚结婚那会,公婆和大哥一家各住三间住房,我们的婚房是两间偏房,二十多平方的小屋,放置了一些必备的家具,有点拥挤倒也温馨,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房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婆婆是个养花能手,偌大的院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我们结婚的时候,刚好是春天,满园的花草都在灿烂的盛放,几十种稀有品种的月季,颜色各异,花香扑鼻;墙角的蔷薇,开满了白色的玫红色的花,藤蔓交错,自然编成了一条美丽的长廊;屋檐下,窗台上更是摆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一个小院好像盛满了整个春天,对于从小就喜欢花草的我,对这个家有了更多的喜爱。
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前一棵硕大的石榴树,碧绿叶子中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微风吹来,远看,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每次在树下穿行,都忍不住抬头观望!没到中秋的时候,也正是石榴成熟的时节,硕果累累的石榴压弯了枝头,裂开了笑魇,这些石榴皮极薄,颗粒饱满,捧在手中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入口更是颗粒香脆,酸甜可口!多年以后,无论在什么地方,好像都不如家里的石榴好吃,也许这里面更多孕育的是家的味道,沉淀的是朴素而珍贵的光阴。
时光总是如静水深流般缓缓流淌,简单而安静的日子里迎来了儿子的出生,大哥家的两个小侄女也在慢慢的长大,这个家忽然感觉拥挤起来,于是,公婆决定让他们兄弟单过,自此,大哥一家搬出了这个院落,我们一家三口住进了大哥曾经居住的房屋。家,比以前更稳妥一些,更宽敞一些,我们也更懂得在光阴的角落里,体味着微小而简单的幸福。
房子也如光阴一样,在斑驳的岁月中,汲取了时光的孤寒,穿越了光阴的萧瑟,深深浅浅留下了沧桑的痕迹,老屋也越发显得苍老和陈旧了。随着儿子的长大,空间也越发显得逼仄,于是,老公和我决定,把老屋推倒重建,这时候公公已因病去世,婆婆舍不得自己的花草,舍不得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我们便在原来居住的老屋旧址上,建造了一座两层的楼房,从此以后,一个偌大的院落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小院。
新屋宽敞而通透,日子也更有了烟火的况味,劝说婆婆和我们同住,她却说自己更愿意和满园的花草相伴,光阴在慢慢前行,那些细微的幸福,在眉梢,在指尖,在点点滴滴的烟火里流淌!孩子在慢慢长大,老人在缓缓老去,我们更是在岁月的微尘里磨砺!爱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苦难虽然漫长而煎熬,幸福触手可及却也绵绵长长,总以为一些东西会在光阴里一直游离,总以为一些陪伴会在岁月里一直恒久,陪我们慢慢地度过寻常人家的简单和宁静!然而,有时候只是一个转身,却是后会无期,在一个清瘦的冬,操劳一生的婆婆永远离开了我们!家,忽然变得有些清冷和萧条,再回老屋,触摸到的只是曾经熟悉的气息,有些温暖却不在了。
家,又一次变得空旷起来,而那些曾经的经年往事,像镶在墙上的老照片,让所有的回忆都变得弥足珍贵。
儿子说:“爸妈在那里,我的家就在那里”。忽然间潸然泪下了,这些被捧在手心里的流年光阴,原来是那样地简单而温暖,那些一开始的无所适从,担忧和恐慌,一下子变得静谧,安稳和妥帖,就像明媚的阳光划破天际,穿透阴霾,瞬间光芒万丈起来。
在将要暮色四合的光阴里,我微笑着合上书,一转眼,窗外的廊檐上,被暮阳的余晖晕染上淡淡的金黄,斜阳下的微尘也像披上霞光,缓缓的从指尖穿行,静坐在这样的光阴里,多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