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程开始的时候,我的生活是弗拉明戈密集的鼓点和紧促的踏步。踏着响板,一曲似要唱空所有的悲欢。左手低沉,右手高亢。从欣喜若狂到万念俱灰,从拥有到放空。
我看到的世界,是舞者的大裙摆上的繁花。高亢时,在急风骤雨间绚烂飞舞;戛然而止,连残骸都不剩,留下兀自唏嘘。
日子不是按分秒计量的。时而丰盈,上帝的长夜没有尽头;时而枯竭,长夜的尽头没有明天。你我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我要挥霍掉青春,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那个时候,我看到的,是颠沛流离的自由。
零九年末,我被自己放逐、迫害,流离失所。突然遭遇了一个休止符,弗拉明戈的急促激昂停止了,甚至没有颓然的叹息。
“我因歌唱而博得的羞辱全属于我,我因梦想而失去的黄金全归了你们。”
在隆冬,我终于发现,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醒来,我的时间开始微微颤动。当冻固的时间再次流动,听到《今宵请你多珍重》。看昔日残红乱舞,却不再去忆那花底初度逢。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哪日重逢,只恐相见亦匆匆。
长大成人。不再是单纯的少年,可以无知无畏地肆意挥霍青春。经验世界开始要求自己担当起家庭和社会的角色。这个时候,自由的成本和风险不仅要比规矩高得多,而且也比更年轻的时候高很多。但依然坚持了选择,明知“不正常”、明知有诸多不便利,但还是要去做。这种选择要比年轻时候的玩乐有了更明确的个人态度和意志。
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旧热爱着生活。
所以暂时平息在米沃什的安慰里——“上帝同意我做一个无神论者”。
繁花曾经很盛大。
但我进入了另一个时间的维度,螺旋式的,摇曳如巴萨诺瓦(bossa nova),分不清进退,却可以不断回头审视自己和世界。
我观察智慧,智慧让我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神变得从容、深沉。
过去,我感怀的是傍晚、郊区和不幸;如今,我喜欢市中心的早晨和宁静。它是足以与颠沛流离的自由相抗衡的。
八又二分之一。走过了八分的混乱和焦虑,二分之一是治疗。
在八又二分之一处,有一座神殿,它的一个入口在风中颤栗;有一座苦修者的洞禅,被七色莲花布满踏穿时空的愿力。我想走进看到结尾,但是已了知“我将迟到,为我们已约好的相会;当我到达,我的头发已变灰白……”
寻找者最终发现寻找的目标就是寻找者本身。
我看到,长庚星把三百个夜铸成三个金盘,照见所有物种的法身、报身和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