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老

“博士招生网已公布消息,我被录取了,本想明天告诉你,但已兴奋得睡不着了。”几年前,半夜三更,收到一条消息。妹终于如愿以偿了!

现在,妹妹连博士后都读完了。

与你,共小--战火纷飞

香樟树下,一声声尖叫声,飞上碧绿嫩叶,一场场打闹声,穿过深绿老叶。夹杂着狗凑热闹的“汪汪”声,鸡受惊吓的“咕咕”扑翅声,猫事不关己的“喵喵”声。

战火,烧了又熄,熄了又烧;架,打了又和好,和好了又打。两女孩,终于长大了。

妹妹比我小三岁,性情跳脱,好奇心重,极有主意,总是干些意想不到的事,闯些莫名其妙的祸,从小挨打甚多。

我从不因为年长,而去爱护她,相反,偷吃了东西,时不时栽赃于她,因为她顽皮,百栽百中。她也从不对我俯首称臣,据理力争,奋力抵抗,弄得我极为恼火。

于是,问题的终端解决方式,基本上都是靠武力。追着打,绕着打,打得鸡飞狗跳,打得天昏地暗,打得鬼哭狼嚎。父母劝说无效,呵斥无效,那一刻怨恨交加,眼泪鼻涕横飞,恨不得要吃掉对方。下一刻,泪还没干,又一块算计着如何背着父母,一块去爬树摘桃。

本是同根生,相打何其多!

这样打了多少年,忘了!某天,我惭愧,反省,她也后悔,自责,我们宣布停战,修好。

从此无话不说,无事不谈,亲密无间,扶持相助,心灵息息相通,成了彼此一生最大的财富。

与你,共少--好好学习

紫茉莉丛旁,花香沁人心脾,我拿上本书,如饥似渴地阅读。高高的葡萄藤,一串串声音从天而降:“姐,葡萄熟了,甜,好吃得很,接住!”我头还没来得及抬,“咚”,一串葡萄砸在我脚边,碎了,紫红的汁液摊了一地!

作为老师世家的长孙,爷爷教我背诗,姑姑教我识字,叔叔教我数学,不遗余力,个个期望我成才,我是乖乖女,自小成绩不错。

妹妹却如野草,散养着,小溪里,田埂边,草丛旁,果树上到处是她撒欢的身影,都以为她并不爱学习。

不见她苦读,成绩总如过山车般,上下起伏。教她的老教师不止一次对父母说:“你家二女儿,能活学活用,反应敏捷,不是书呆子!将来定能成才!”

突然间,她顿了悟,开了挂,坐下来,静下心,认认真真学习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当初在乡间转悠,淘气的丫头,转身,转身,再转身,成为了一名学者。

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大学,读研究生,读博士,读博士后,对她来说,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姐,我已申请去美国访学!”她淡淡地对我说。

与你,共长--相亲相爱

背上行李,我朝南,妹朝东,父母送了又送,一次又一次,一程又一程,用力挥挥手,我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父母不舍的双眼,泪光闪闪。人生之路,我选择了广州,妹选择了长沙,我们都离开了故土。

我对妹说:“友情会浓会淡,同事会疏会亲,爱情也会甜会酸。我们如两条相距不远的平行线,永不相交,永远同行,不会太亲密,但一扭头,却随时可见。”

是啊!一年里,见不了几次,甚至只有一次。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如朋友,不如同事,更不如爱人。

当初书信,后来电话,现在网络。家长里短,人生感悟,未来规划,我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对方的消息。

成长成熟的过程,从来不是一促而蹴。

妹妹比较理性,一个问题,纵着分析,又横着分析,将迷雾一点点拨开,找到问题根源。我也迷茫过,妹妹站在旁观者角度,帮我理顺问题所在,提出自己的建议。柳暗花明,平静,冷静,平和,问题一点点解决掉。

即便独在异乡,亦不孤寂。

拿起电话,从一个话题,聊到另一个话题,再转到其他的话题,忘却时间,从不厌倦。

多少次是在哈欠连天的深夜放下电话?多少次是从饭前聊到饭后?多少次又是忙到团团转时,还惦记着对方,要问候一下?完全记不清楚了。

与你,共难--风雨同舟

父母渐老,我俩共同为他们,支撑起一方天地。她把父母和身体不是很好的小妹,从老家安顿到了长沙,放在身边,对我说:以前你照顾得多,现在该我了!

相聚,都拖儿带女,携同伴侣。男人们喝酒,一杯又一杯;姐妹絮叨,一句接一句;孩子们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父母忙忙碌碌,时不时从厨房端出一碗菜,笑嘻嘻看着我们吃。天伦之乐,该就是如此,欢乐飞出窗外,飞向树梢,飞去云层。

然而,生活永远有些磨难,让人猝不及防,瞬间将你击得体无完肤。

父亲清晨突发脑溢血时,妹妹正远在美国访学,一年,才去二十几天。

“我马上订机票,回来!”妹妹心急如焚。

我劝住:“你回来,转机,都要三十小时。先等等,这里有我!”

根据医生建议,我们俩同意采取了保守治疗,然而一些长辈对我们的选择,有误解,无形中给我们很大的压力。

妹妹无心再上班,纠心,疲惫不堪说:“我不能等,不能把这么大的事,扔给你一个人。如果,有必要,可能放弃这次访学机会。”她订了好回程,买好了票,很快就回来了。

父亲的病,比预想凶险,脑水肿,生死一线间,我们从死神手中,拼命把父亲抢了回来。

艰难的时光,我不再孤掌难鸣。在医院,挤在一张陪护床上,守护父亲,我睡这头,妹睡那头。我冲米糊,妹喂药,我替父亲翻身,妹替父亲拍背,我看上半夜,妹看下半夜,配合默契。

我们聊着,父亲不知所向的未来,积极的,最差的后果,都有虑及。

成年后,我们俩姐妹,首次这样朝夕相处,忧虑之时,也会开些轻松的玩笑。患难与共,原是如此!

父亲病情稳定后,她继续返回美国进修。

我们俩一下成了这个脆弱家庭的支柱,父亲与小妹生病,母亲柔弱,三人都无经济来源,负担之重,压力之大,不是一般。

我们在网络里长聊,如何解决他们三人的问题,成为我们讨论最多的话题。最终,一项项都得以妥善解决,齐心协力,终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与你,共老--岁月静好

视频里,母亲正在帮父亲刮着胡须,得意地向我展示,有多干净,父亲正在闭目养神,随便母亲摆弄。妹妹转过镜头,侄女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弟弟,逗趣:“小宝,小宝,喜不喜欢姐姐?”小侄儿咿咿呀呀,似在认真回答,一下子又格格笑起来。儿子突然从我后面钻出,闯入镜头,大喊:“外公外婆,姨妈,你们好!”

曾流行过这么一句话:哪来的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而行。

我们各自主动承担自己承担得起的那份责任,我们负着自己能负的那份重,我们尽力给予着对方一份岁月静好,也努力地让自己的岁月静好。

妹妹曾发过一条朋友圈--

“有那么一个人,那样的臭美,随时都准备着自拍几张美照;有那么一个人,很文艺范儿,生活中普通点滴一记就洋洋洒洒;有那么一个人,生活得热情洋溢,说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干就干;有那么一个人,尽心地照料着自己的小家,练就了百般手艺,着手就想秀;有那么一个人,一路装傻到底,尽量地爱着自己的亲人;有那么一个人,从小到大共享酸甜苦辣,帮助理解成全着我。世间另一温暖人心的词汇----姐妹,如此长久、温润、有力!”

我曾经打趣妹妹,说:“等我们老了,一起坐在院墙角,摇椅上,晒太阳。猫眯着眼,趴在脚边,我给你念,我写过的文;我给你看,我拍下的照片;我带你,穿回童年打架的时光。阳光照着我的白发,你盯着我的脸,按下我的肩头说:姐,坐好,别动!头发太长了,让我来给你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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