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逢年关,年味便悄悄的弥漫在盼望里。
一进腊月天寒地冻,家家水缸都冻死了,猪瑟缩着饥叫着跑向槽子还没吃几口食,就餐的槽子就冻住了,本来是诺大个盛器,一来二去冻的就象肿涨的眼皮再也看不见明亮的大眼睛,只稍稍透出点光亮,可怜的猪吃不饱,日渐消瘦了,于是东家杀猪,请老邻邀亲友热热闹闹的就是三二天,西家也杀猪,南家也杀猪,北家也杀猪,接连不断的宴请,让村子里洋溢着融融的喜庆。小孩子也快活,杀猪的手艺人也不忘了给孩子们找点玩艺儿,猪吹巴湿乎乎割下来,用力吹得鼓鼓的大大的,用线绳系上,白色的大气球就在孩子的手中脚下弹动起来。一玩就是十来天,不知是哪段功夫练得纯青了,飞起一脚大气球呸的一声炸开了,一张残破的皮袋子映声坠在地上,毫无生气了,这个特殊时节才有的玩物也就兀的告别了,不过这也不打紧,除了这,孩子们还有更多的盼望。
买新衣了,买鞭炮了,买糖果了,买冻梨了,买年画了,写对联了,刻挂钱了,这些都是接踵而来的盼望。
农村孩子一年也换不了几套新衣服,提前买来的新衣服往往珍藏在柜子里,不到关键时刻是不允许穿的,但这并下妨碍偶尔想起来时,兴致勃勃的拿出来,象西游记里借了加沙的金池长老,爱不释手的摸索一番。终于盼到了大年三十,惦记了多日的新装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穿上了,于是早早的醒来,急匆匆的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退去所有的旧衣服,从里到外换个通身,满满的仪式感,满满的自豪感,还有满满的幸福感,新衣服对女孩的吸引力更大一些,男孩更喜欢买鞭炮放鞭炮。
小年当天早饭前按规矩是必须放鞭炮的,也是从小年开始,孩子们便总惦记着放鞭炮,成挂的鞭炮必须在大日子里放,除夕,初一,初五,十五,这些才算大日子。不过这也不会让孩子觉得扫兴,用零花钱买一挂一百头的小鞭,从引线上拾坠下来揣在兜里,一边走路一边引燃一个,嗞嗞嗞引线飞快的漫延,火星在引线止跳跃,刷一甩胳膊小鞭炮在半空爆炸,花瓣一样的约纸屑,彩蝶般的舞在空中,有几片在缓缓下落的当儿被风托起,旋转几下轻柔的腰肢,然后迅速冲向地面,幽微的火药香在空气中氤氲弥散,抽动鼻子去捕捉消淡的幽香一丝丝清凉也掺伴着一同钻进鼻孔。丝丝清凉也伴着幽香让人盼望。
大年夜在自家小院里燃起態熊篝火,远远近近,万家灯火,高高低低,漫天轰鸣,萦系在篝火旁,跃动的火苗象跳动的心脏,映红了父亲的脸庞……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衣食的享用再也无需眼巴巴的盼望,来的不知不觉,反而更让人怀念那些殷殷的盼望一一仿佛守候在生命的花朵旁祈祷着他的绽放。人至不惑情怀也不再如孩童般脆绿,平静的呼吸再也唤不起走远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