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砖瓦窑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生产队解体之前,故乡的村办企业正初具规模。有加工厂,有苹果园,有大队的和两个小队的砖瓦窑。农村体制改革后,这些村办企业承包给了个人经营管理。但砖瓦窑在个人经营几年之后,随着通化一带机制砖瓦的上市,传统的手工砖瓦开始日暮途穷,走上了下坡路,不久之后故乡的几个砖瓦窑相继关闭了。
小时候,我们大队的砖瓦窑位于村庄的东南角,虽然与学校有一百多米,但可以隔墙相望。每到砖瓦窑点窑烧砖瓦的时候,窑顶上那烟囱冒出的灰黑色的浓烟,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冬天里,我们放星期天常去砖瓦窑上玩耍。点窑烧砖瓦的时候,窑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土,沙土特别的烫。我们从家里拿来了红薯塞到沙土里面烧。不一会红薯就熟了。我们坐在窑帮上吃着焦黄喷香的烤红薯,真是一种天真烂漫和独特的享受。偶尔还大声的朝着远处的旷野大声的呼唤几声。不过,一旦烧窑的师傅发现了,就会把我们赶下来。因为窑顶的沙土太烫,不注意的话难免会发生安全问题。正月里砖瓦窑停烧,我们就去那里捉迷藏,一个个弄得土头灰脸的。但是其乐无穷。
砖瓦窑一年四季除冬天之外,都在做砖做瓦。做砖瓦的人,一般都是身高马大有力气的中青年人。那时候砖瓦窑挣得也是公分,做的超过制定的标准了,还还可以得到八毛一块钱的奖励。一个小伙子在窑上干上半年,挣的公分比在队上一年的都多。不过吃的也多,一天没有十多个馒头是撑不下来的。我们玩耍时还经常看他们做砖瓦的详细过程。砖瓦窑的位置在土崖上,砖场则在土崖下面宽阔的场地上。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取土。做砖的小伙子用铁纤子从崖上撬下土来,这土就自然而然的倒在了砖场和泥的位置上。减少了拉土的工序。我记得我们大队砖瓦窑的砖场刚开始并不大,后来经过十多年的取土,砖场几乎成了一个篮球场。
做砖的工序也有好几套。头一天下工的时候先把放土好,然后从池塘里挑水把泥土泡上。第二天一大早,开始捣泥翻泥。捣泥时穿着裤衩,两条腿踏进泥堆里反复的踩泥和泥。估摸着泥和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翻泥成锭子。从上午开始倒砖。把泥装进有三块砖模子的砖斗子里,抹平斗子口上的余泥,然后跑步倒在每天都经过几次整理,非常平整的砖场里。泥砖坯子经过中午暴晒之后,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已经基本成型。之后就是拾砖上架。拾砖的时候四块砖坯子为一组,用木拍再把砖坯子拍打的有棱有角,整整齐齐的,方才上砖架。保护砖架子也很重要。暑天是做砖的旺季,这时候一边是太阳红温度高,适宜做砖。另一方面是暴雨多,砖架子一淋雨或者是下面流进了水,就会倒塌。一旦倒塌就前功尽弃了。砖坯倒塌的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砖架子上的砖坯子干了以后,开始装窑。那时候没有传动车,出窑和装摇都是人力背砖。一块砖五斤重。一次得背二十七块,重达一百三十多斤。没有相当体力的人是背不动的。在砖瓦的干活,一天都是赤身裸体的。所以砖瓦窑上忌讳女人来的。在那个年代,上砖瓦窑干活,是许多贫困之家的年轻人,为改变家庭面貌的一条出路。我有几个同学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上了砖瓦窑,一干就是七八年,直到家里盖起了新房子。我十九岁那年,也因生活所迫,还在砖瓦窑上干过一年,自己身单力薄,当时个子还不到一米七,其所吃的苦受的累,还有遭人嘲笑的那种白眼,终生都记忆犹新。
做瓦的师傅相对要比做砖轻松一点。因为做瓦是在瓦房里,晒太阳的时间短一些。我们村的土质是绵沙土,不宜做瓦。瓦土是从别的村的土场拉来的,叫做胶泥土。做瓦首先要把泥土多次翻捣均匀,最低五六遍。然后做一人高的泥墙。泥墙用铲子铲光堂之后开始做。瓦模子俗名叫瓦扎子,它套在一个下面装有盘珠的瓦盘子上。做瓦师傅两手拍打上了瓦扎子的瓦筒,并同时推动着它在盘子上转动。随着泥水喷溅,一个瓦筒就做好了。然后提起瓦扎送到瓦场晒太阳。做瓦一般是两个人。和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干。做瓦的时候一个在瓦盘上操作,一个跑送瓦坯,两个瓦扎子来回倒腾着使用。
在八十年代以前,农村人盖房子用砖不多。只是墙根部分使用一些。但是瓦是离不了的,家家户户的房顶都是瓦。村里砖瓦窑生产的青砖,大都支援了公社的建设。比如建棉花收购站、榨油厂、拖拉机站、供销社、社办高中、公社的办公场所等等。砖瓦窑给集体带来了不错的收入。是当时大队的主要队办企业。特别九十年代开始后,农民盖房子以砖为主了。我们村的几个砖瓦窑很是红火了几年。但是好景不长,新兴的机制砖瓦,很快代替了传统的砖瓦。这种砖瓦硬度强,成本低,价格便宜。于是,故乡的几眼砖瓦窑很快就倒灶了。如今,回到村里连当年那几眼砖瓦窑的旧址也看不到了。它们已被推平复耕种上了庄稼,或是成为了苹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