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
这把刀因为被磨过太多次,已经变得有些窄,但勉强能看出它的前身是一把菜刀。他握着这把菜刀,刀柄泛着的油光让它有些滑腻,但或许,那也不是油光,只是他手里湿腻腻的汗。
他额头有一道疤,一道三角形的疤,让他的眉毛突然断掉一截,变得有些凶。但事实上,在那件事之前,许多人见他,都曾说他长了一副温柔的眉眼。
那件事,和这道疤一样,断送了他所有的温柔。
他低头,汗水从断掉的眉毛低落下来,滴在手里的肉块上。他的刀是最快的那一把,只要一分钟,就能肢解一整头两百斤的猪。
他知道,这把刀陪他太久了,如果这把刀也有意识,会说话,说不定在他深夜酗酒的时候,也会砍掉他拿酒杯的手指头,对他说,别喝了,傻逼。
“两斤五花肉,半肥瘦,剁馅儿。”
他抬眼看了看来人,来人一身橘色花裙子,一手抱了个孩子,一手打了把时兴的遮阳伞,眼底下有一颗极小的泪痣,他却看得分明。
他下意识拿蹭铁刮了刮刀,从铁钩上取下一块肉,利索地划了一刀。
就像他拿着这把刀,划过人的脖子一样,或许那触感有些微的差距,但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女人,女人瞪了他一眼,眼底里有些心慌。
“娃儿几岁啦?”他低头继续将肉切成小块,开始剁肉,声音有些小,但他确信那女人听得见,只是并不想回答。
他忽然想起那天,坐在客厅里,来借钱的远方叔舅一脸堆笑,问:“娃儿几岁啦?”
他妈妈从厨房端来刚切好的水果,一边走一边说:“哎呀,这不高三了嘛,过几天就高考了。这天儿热得,赶紧来吃点水果。”
那水果刀开始在果盘旁,后来插进了他妈妈的胸膛。就像那把菜刀开始放在厨房,后来却砍断了叔舅的脊梁一样。
开始沾着果汁,后来沾着血。
那个夏天很热,热气蒸腾,十八岁的少年力气很大,大到可以葬送自己。
他是妈妈养大的,两个人相依为命。
听说,相依为命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就如同失去了生命。
于是他被判了刑,无法辩驳,不想辩驳。
“好了。”
他一手将肉馅儿递过去,另一手也将刀递了过去。
那女人惨呼了一声,来不及接过肉馅儿就倒在了地上。那小孩儿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瘫坐在地上。
那把刀,开始沾着肉,后来沾着血。
远处,警笛声渐渐清晰。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抱住小孩儿,温柔地说道:“别哭,你看,警察叔叔来了,他们会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