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有口老井,不知挖于何年。那两根磨得光滑明亮的井桩石,默默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四块大青石围成的正方形井口也被磨得光滑却不齐整, 辘轳上缠着的钢丝绳有些生锈了。
现如今由于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到井台上挑水的人显然少了很多,井台显得的清冷多了。 但闲着没事儿的,上了年纪的人,总还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走向井台,坐在井台西边儿的墙下,晒着太阳,唠着往事,以及村中个人的,集体的事,一天天消磨着时光。和老井有关的陈年往事,便在他们的口中被一遍遍提起。
“哎,还记得吗?小虎的媳妇和她妈婆媳生气,小虎媳妇跳井的事儿。”一个翘着山羊胡子,嗑着瓜子的男子说。
“怎不记得!那时小虎的妈妈也够厉害了,家中无论啥事都不让小虎的媳妇插手,小虎的媳妇只有干活的份。那时好像是因为吃什么饭的原因,小虎媳妇刚从地里回来就被婆婆一顿呵责。那时媳妇年轻,一怒之下,就跑到东头跳井了。″一个坐在电动三轮车上悠闲地抽着香烟的人说。
人群中有人说:“这媳妇真命大,跳进井里竟不沉底,在水上坐着呢。被人发现捞起来毫发未伤。不过,也好, 从此以后,小虎的母亲再也不敢刁难这新媳妇了。分家另过后,小虎两口子日子还过得很不错了呢。”
山羊胡子说:“那个时候就是因为太穷。其实,小虎的妈也是很节俭,只怕这日子过不下去。可年轻人就是听不进去呀,不理解婆婆的好意,你想想吧,婆婆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天?!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好!"
三轮车上,男子说:“拉倒吧,自从分家另过以后,小虎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人家盖上新房,买上轿车。哪样比别人差了?如果当初要是听小虎妈的,说不定还没有今天呢?
唉!都是贫穷惹的祸呀。
“阎王爷要你,你非得死;阎王爷不要,你想死都不成。小虎媳妇儿跳井没死了,那开平家儿子跳井不是死了吗?”人群中又有人转移了新话题。
说起开平家儿子王涛,20来岁。 正是青春萌发的时期,与同村的小丽谈恋爱。小丽的家人坚决反对,原因是王涛弟兄五个,家庭条件不好,又没有房子。要娶,还得借别人家房子当婚房,怕小丽嫁过去后受罪。家庭穷,兄弟姊妹多,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可不知咋的,王涛竟想到了让小丽陪他殉情。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村里在放电影。晚饭后,王涛借口看电影,约小丽同去。却把小丽约在村东井台边哭诉对小丽的爱恋和对现实的无奈。 完了就拖着小丽一同跳井,小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坏了,对生的不舍使她使劲挣脱王涛紧抓着她的手。就在两人撕打之时,看戏中途退场的路人,看到井口边撕打的两个人,便走上前来拉架。王涛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井中。小丽当即吓呆了,路人急切的呼救声,在漆黑的夜晚传得很远。村人闻讯,纷纷赶来,急忙打捞,但打捞上来的却是王涛的尸体。
王涛死了,没人同情。人们只说,这个孩子太固执了,又偏狭,又自私。自己不想活啦,那别人就得陪葬吗?
记得当时,井台边议论纷纷。人们既叹息又痛恨这个可恶的孩子!“寻死,非得找水井吗?全村人那可都在这口井里吃水呀”!
没办法,村人没有吃水的地方,只得组织村里的成年劳力,象征性地 淘了两天井。把井底的污泥浊水,挖出来一些,抽出来一些。然后井底的泉眼继续冒水,村民们起早仍在这个井上排队挑水吃。
老井里的水,滋养着村子里一代代的人,生生不息。
现如今时代变迁啦,经济发展了。人们的生活节奏也加快了,很少有人像以前一样,早早地起来,在井台上排队挑水,家家户户都把自来水接到自家的锅台上,用起水来很方便。关于井台上发生的陈年往事,也很少有人再提及了。现在能用担子去挑水的人,已经只有五十多岁往上的人了!有些节约惯了的人,去井上挑水也只是用于洗涮!人们已经习惯吃自来水了。有些人去井上挑水,是为了给院中的菜地浇水。但,谁能说不是掺杂着一种怀旧情怀在里面呢?
到老井上挑水的人少多了。不用排队,随时都可以用辘轳搅起水来。老井里的水依旧甘甜清冽。
几年以后,当50岁以上的人老到挑不动水时,老井也许还依旧沧桑地留在原地,也许没有了利用价值,被人们填埋。到了那时,和老井相关的故事,老井旁坐着闲聊晒太阳的人,都会被岁月尘封,淡出人们的记忆。一切又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