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以月兆人,传统有祭月、观潮、赏桂以及饮酒燃塔,象征团圆美满。晚会正在暖场,荧光棒摇晃起来,就像一个个燃着的火把。
就在这个时候,故乡的火把也要出庄了吧?在颍淮之间,中秋时节,月饼还是吃的,但是风俗仪式比较淡化。在我的记忆里,不放孔明灯,不猜灯谜,也很少在端午的门头上插艾草。
但是每年中秋的月夜里,大人小孩常会擎起火把出门,欢声笑语,奔向农田,让人印象深刻,是平淡生活中少有的休闲。
秋凉似来未来,这是农忙中的一个小间隙。水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留下大片大片的欠茬。霜还没下,红薯玉米豆子花生还在地里长着。
大麻的秸秆已经晒干,有一丈来长,细梢头交错着对扎起来,中间续点麦穰作为引子。出了村,燃起来,在田地里一边摇一边跑,远看是一个个火圈。
还有一个个的火球,那是法桐树结着的毛球,俗称梧桐蛋的,浸上点灯的煤油,用铁丝穿上,非常耐烧,扔起来也很便捷。
火把快要燃尽的时候,已经走到大坝上去,到水渠上去,到河滩上去,最关键的是踅摸到庄稼地里去,挖出红薯,捋几把豆板子,埋在火堆里,架在火焰里,吃早吃鲜。
特别是豇豆绿豆,带皮烤熟,有浓郁的植物醇香,哪里是水煮的可比的。
昔日不再,打火把烧豇豆,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中学以来,极少参与,大学之后,更是赶不上回家过节。
晚会开始了,我突然想到,故乡与家乡,有着怎样的关联?
生于斯长于斯,这里便是家乡,通常又是以乡村为主的。
曾经的家乡呵,
告别了的家乡,
已经生活在外地
而回不去的家乡,
便就成了故乡。
故乡在回忆里。
经常读到那些批判反思,那些惋惜,那些对小桥流水的怀念。但是我没有所谓自然主义者的那种田园牧歌情怀。
社会的进步,必然从古代到现代,从原始到时尚,旧的消失,新的出现。我们自身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理由努力离开的,为什么却强求别人维持在那里。
决没有这样荒诞的悲情!
画家的笔下,牧童骑牛归,微风燕子来,一缕炊烟,一点远山,但是,
你经历过真实的乡村生活吗?当然,我体会着那些普遍的勤劳,坚韧,简朴,以及个别的至善,仁义,刚正。但是二十年的生活经验里,乡村里的苛薄,奸邪,无耻,特别是无中生有的毁谤,挖空心思的险恶,也是有的,甚至更多。
它的美好,温情,诗意,是现实的也是理想化的。
它的丑陋,黑暗,愚昧,是活生生每日每夜演化着的。
就像浩瀚的夜空,几点星光可以照明,虽然从那样的环境中走过,但是那些另类的在艰难中生活着的正直的人善良的人明理有节的人,依然可以成为行走的灯塔。也正是受过恶的伤害,才更加珍惜善的种子。
劳动美吗?
劳动是需要赞美的。顶着四十度高温,太阳晒暴了皮肤,压在肩上的担子让身体变形,爬坡上坎弯着腰伸着头才能过得去,忙的时候来不及梳洗,一会一身汗根本没时间换衣服,带到田埂上的凉饭三扒两口进肚没法顾及吃相……
你说劳动美吗?在想象中,或者偶尔的体验,一顶草帽,两只蝴蝶,确实悠扬。它具有的是价值上的崇高,而不是真的形体上观感的美。只是,这个道理,平时很难说出口罢。
所谓的城里,从人心来讲,又比乡村进化了吗?
歌颂劳动,只有身体力行的经验里,我才不至于愧疚。
今夜祝福,只愿大地安宁,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