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冬夜,坐在书房里,泡一杯铁观音,拢着取暖器,读着白居易的《山泉煎茶有怀》,读罢,抬起头,窗外树影婆娑,那是冬青树和桂树,摇曳中似乎透着阵阵寒意。可是,房内却一片温馨,所有的寒冷,所有的孤独,所有的人世沧桑,随着白居易的诗,随着茶香,这一刻都被关在了窗外。

茶香袅袅,铁观音的味道从唇边滑过,把思绪溶在茶中,让灵魂昄依到平淡安详的境界中,享受思想的瞬间感悟和心灵的感受,细细地咀嚼人生,甘而不涩,余味回旋。茶心莫寞,我心安然。一颗茶心,漫煮时光。

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喝铁观音。本来我们湖北随州盛产绿茶,云峰山、车云山、棋盘山、石板山等等很多乡镇都有茶场。可我觉得这些茶夏茶苦,秋茶涩,虽然春茶是甜的,却太清淡。而铁观音茶香淳厚,耐人品咂。一般情况下,我把它泡在韵味十足的紫沙壶里,热天时偶尔也学着福建人这个杯子倒过来,那个杯子倒过去,装作优雅地轻抿一口,若有其事地咂咂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晃一晃脑袋,此时心旷神怡是肯定的。

其实我不爱品茗,更不知茶道,但每天或是上班,或晚上看书,闲来泡杯铁观音却是必不可少的。我喝茶,也不讲究茶具的典雅,也不讲究茶叶的品牌,只要铁盒上写的是“铁观音”几字即可,也傻傻的分不清铁观音到底有几种等级。只要一壶滚开的热水,拆开一小袋密封的茶叶,泡在紫砂壶里,看着茶水的雾气氤氲,闻着茶气特有的清香,不时地轻轻的啜一口,好象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会喝茶的群体逐渐丰富起来。在某些场合,好像茶叶的等级,成了一些人身份的象征。一些品牌的高等级茶动辄就是天价,也不知道这些茶是被一些什么人喝了去。记得前几年,普洱茶被炒成天价的时候,朋友请我到茶楼去喝过据说很贵很贵的普洱茶,我暗暗的和所谓普通的普洱茶比较,好像味道差不多。可能是我的舌头生的贱,品尝不出好歹来。由此想到古代,仿佛只有文人墨客会品茶,而据说喝茶也分等级。有名的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就有一则流传甚广的有关喝茶的逸闻趣事。

相传,苏轼任杭州通判之时,某日去一寺庙拜谒,未报家门。方丈看他衣着简单、相貌平常,就把他当作一般的客人对待,非常冷淡的说了声“坐”,又对小和尚说:“茶”。

于是小和尚端上来了一碗非常一般的茶。

待苏轼坐下来,两人稍有交谈之后,方丈感到此人才学过人,定非等闲之辈,便将苏轼引至厢房中,客气地说道:“请坐”,叫小和尚:“上茶”。

小和尚立即重新泡了一碗不错的茶。

随后,两人深入交谈,方丈才知道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便赶忙起身恭道:“请上座”,转身高叫小和尚:“上好茶”。

休息片刻之后,苏轼欲离去,方丈捧上文房四宝,希望苏轼能题字留念。苏轼爽快应允,提笔一挥:“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上好茶”。老和尚看后顿时羞愧难当。

这段逸闻史无可考。但纵观苏轼一生,宦海浮沉,奔走四方,生活阅历极为丰富,遇到这一杯茶的冷暖当然是太过平常,写这样幽默风范的东西也符合其性情,它饱含进退自如,宠辱不惊的初心。只是老和尚这种客分三等的做法,成了世人的笑柄。

很多时候,我们品的是一壶茶,但从品茶里,更多的却是品出了人情冷暖的人生。人生境界高的人,品出了茶的纯净通透,品出了茶的味之美、器之美、火之美、饮之美、境之美。这是粗俗者万万不能理解的,就如同那个客分三等的老和尚。

茶叶当然也有好坏之分、等级之分,尽管我等俗人分不出来。但我知道它蕴积了极为丰富的内涵,它有土地的芬芳、绿草的青涩、晨风的清爽、暮雨的滋润、夜露的甘甜、山泉的清凉,还有日月的精华。

一位智者说尽了品茶,“杯中的茶,已不是墙上的画,书中的诗,而是胸中的万千气象,是青山绿水天然的水墨写意。而品茶,不就像是品人生吗?初始混沌未开,静若处子,之后红尘滚滚,波翻浪涌,如在水中翩舞的新绿,漂浮不定,最后看破尘世归于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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