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1924年,民国12年,上海滩似乎比以往都要繁华,街上各形各色的人熙熙攘攘,有穿着小洋裙的名门千金,有扰动上海滩一池春水的交际花,同样也有身穿马甲,肩披擦汗巾的黄包拉车客。上海滩也似乎是个包容的城市,这里你能听到西洋留声机里的悠悠缠绵,看到舞厅里男女穿着洋裙,穿着西装,跳着西洋舞;也能听到胡琴咿咿呀呀的拉着,婉转悠扬,看到台上的伶人胭脂扑面,一步一步,唱说着世间的人生百态。
一辆汽车驶在上海的街头上,汽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姑娘,穿着素色旗袍,留着长长的头发,只在发尾卷了几个卷。姑娘肤色白皙,眼睛像小鹿一般灵动。这是沈瑜,沈家的六小姐。
沈瑜坐在车上,她是来接她大哥沈默的,沈默在英国留学,如今学成归来。在沈家,沈瑜最喜欢的就是她家大哥了,所以沈瑜一听到沈默回国的消息便主动请缨要来接她家大哥。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稳稳地停下,停在了黄浦江码头,也拉回了沈瑜早已飘得很远的思绪。
“六小姐,码头到了。”司机下车打开后侧的门,对着沈瑜说道。
沈瑜下了车,迎面吹来细微的风,吹起她的发梢,也仿佛吹进她的心里。沈瑜笑了,她爱这个风。
沈瑜转过头来对着司机说到:“吴师傅,你在车里等就行了,大哥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我去江边那里吹吹风。”
“是,六小姐。”司机应了一声,待沈瑜走向江边后,便回到了车里。
沈瑜站在江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景和一望无际的蓝天,沈瑜忍不住张开手臂,感受着温柔的风从指尖划过,感受着江水的声音,沈瑜又笑了,嘴角弯弯,眼睛弯弯,像一缕温柔的春风,陪着云,陪着水,陪着天空,一起化成最美的画。而这幅画也落到了江上不远处邮轮上的白景文的眼里。他看着不远处岸边上的姑娘,微风吹起她的头发,似乎也吹起她的笑容,这笑容似乎顺着风的风向,轻打着旋,一直吹到白景文这里,也温柔了白景文的心。白景文看着那个巧笑嫣然的一抹景,想起一句诗“舟摇摇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白景文低头笑了出来,是啊,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没一会儿,邮轮靠岸了,邮轮的汽笛声阵阵想起,拉回了与云作画的沈瑜,沈瑜高兴的往邮轮靠岸的地方跑去。
很多人陆陆续续的从甲板上走下来,去拥抱那些他们日夜想念的亲人。沈瑜一个一个的看着,恐怕漏掉了她大哥。
“大哥,大哥,我在这里。”沈瑜对着甲板上穿着西装,提着箱子的男人开心的喊道。
沈默看到了前面冲他开心招手的沈瑜,笑了出来,提着箱子快步走向沈瑜。
走到沈瑜跟前,沈默把箱子放在地上,张开双手给了沈瑜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摸了摸沈瑜的脑袋,开心又不乏感慨的说道:“看看我家小妹,四年不见,出落的更加漂亮了。这上海滩的少爷是不是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踏破了?”
沈瑜开心的去挽沈默的胳膊,冲着沈默笑道:“大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出嫁,你才刚回来,我还想多缠缠你呢。”
沈默笑着看着他家小妹,又摸了摸沈瑜的头发。这时,白景文也提着箱子走到了两人面前,对着沈默笑道:“沈默,你不介绍介绍吗”
这时沈瑜也看到了白景文,男人穿着格子西服,长身而立,提着皮箱。
沈瑜知道,这是白景文,因为没人有他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眸若清泉,英俊儒雅。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不知怎么的,沈瑜想到了这句诗。玉树临风的人啊,终于归来。
沈瑜看着面前的男人慌了神,他站在她的前面,对她淡淡笑着,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江水,是湛蓝色的天空,是温暖的日光,是云卷云舒。
“哦,对,小妹,这是白景文,我的同窗,”“景文,这是我家小妹沈瑜,”沈默又似笑非笑的接着问白景文:“哎,你们以前都见过的,还能不认识啊?”
沈瑜的思绪被大哥的话拉了回来,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在看白景文,而白景文貌似也一直淡淡的对自己笑着,心立刻慌了神,脸上潮红片片,赶忙低下了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前方白景文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沈瑜不由的捏住了自己的旗袍裙边。
“自是认识,只是四个年头已过,万事在变,人也在变,不知沈家小妹可还记得白某?”沈瑜听到这话忽的抬起头来,白景文正好向前挪了一小步,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沈家小妹,记得四年前他也是用轻轻浅浅的语气对着她说:“沈家小妹,我是白景文,你可以喊我作白大哥。”
那时的她似乎陷进这温柔的声音,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应了一声,低着头羞红了脸。
思绪飘回。沈瑜的眼睛遇上白景文的,只一瞬,沈瑜便心下乱跳,连忙挪了眼神,又对着白景文稍微躬了身,压下自己的慌张慢慢笑着说道:
“沈瑜自是记得白大哥的,只是不知白大哥同大哥一起回来,所以家中就我一人前来。有些许失礼之处,还请白大哥见谅。”
白景文听着眼前姑娘似春风细腻的声音,笑意更甚,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说:
“沈家小妹客气了,并没有失礼之处,相反,白某很开心。。。”。
我开心,因为来的人是你。笑如春风的姑娘,你好。
沈默看着自家妹妹和自家兄弟,笑了出来,用手拍了拍白景文的肩膀,又对着自家妹妹说道:“小妹,你白大哥在上海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会暂住在我们家几天,等事情处理完后再回北平。”
暂。。。暂住吗?白景文不是立即回北平,而是要在上海待一段时日吗?沈瑜呆愣了片刻,她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紧张亦或是惊喜,她分不清,因为她好像已经陷进那句“白某很开心”中了。。。
她不敢想他开心的原因,但她又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期待。
四年前,那个长身而立的少年低头对她说:“沈家小妹,再见”,
四年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码头,还是那片天空,还是那缕风,低头对她说:“沈家小妹,你可还记得白某”。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变化的只有斗转星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