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天气灰蒙蒙的,远处的高楼已经朦胧成一张平面,黑黢黢的像立在大地上的乌云。我喜欢此时此景,它能让我的心沉静下来。听呵,再美妙的音乐也敌不过雨珠,打在屋檐上,打在墙角上,撞击出悦耳的声音;看呵,窗上的雨滴缓缓滑落,仿佛触碰到了少女的心思,数行清流,对窗无言。
静极,一阵响雷触碰了我敏感的神经,记得8岁那年,我和表哥一起住在老宅的后院里,晚上雨声阵阵,雷声也颇令人恐惊,表哥脱衣服的速度很快,麻溜的钻进被窝。屋内漆黑,只剩我自己坐在床头,脱毛衣时噼噼啪啪的声音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刚要钻进被筒的时候,忽然窗前闪过一个白影。这是我记忆深处最早的一场雨,如果不是那种令人怪异的现象出现,我压根不记得还有这场雨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人都有怀旧的思想,老宅也常常出现在我的幽梦里。雨从门楼的瓦檐上滴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了均匀的小坑。灰灰的瓦片,黑漆斑驳的木门,略微泛着青色的门枕石,以前的色彩这样素朴。那扇门扉转动时吱吱呀呀的声音如同这雨声一样,轻轻叩开一道蕴藏着温暖记忆的闸门。
我们在雨声里娴静,雨后却活泼泼地闲不住。有一年一场大雨过后,村庄后头南河的水量竟快要漫过大堤,爸爸带着我去河里游泳,手里拿着拖拉机后轮的一个内胎,游在河中的时候我还会趴在他背上,一口气能游出去好远。
如果冬天一阵雨下来,街道上自然冷冷清清,夏天则不同,暴雨过后,沟沟渠渠灌满了水,在田野间奔腾不息。河中杂草甚多,然而有的地方却平滑,大人们光着膀子,站定在河正中,拿着三角形的渔网往水中一杵,过一会就有活蹦乱跳的小鱼出现在网兜里,大人们嘻嘻哈哈,向旁边人炫耀,运气好的话还能兜上一只大鲶鱼,这真够他高兴一整天的。
父亲还没现在这么老的时候也喜欢捉鱼,每次停雨后拿着长长的地笼去河沟里“布阵”,有时候我跟在身后,他会穿着短裤直接跳到河沟里,路边有熟人看到了,怔怔的看着说:“为这几条鱼这么拼,不怕河里有马皮虫。”然而,我们每次的收获还真不少,数斤通红的大龙虾,黄鳝、泥鳅、鲫鱼也有很多。
以前,我也在这样的泥沟里做过傻事,十几个陶瓷罐、一张用来挡蚊虫的纱窗网,凭借这些简陋的工具,我们在这条泥沟里有过不少乐趣。一瓦罐下去掏上来一碗泥浆,放在纱窗网上过滤一下,剩下来的就是滑溜溜、黑乎乎的泥鳅了。
思绪如河流般流淌,小时的影像竟被这绵绵不断的雨水和叮叮咚咚的声音勾连出来。南国雨绵绵,可惜,我那远在北方家乡的沟渠都被填平了,那条在田野间奔腾的小河已近干枯,河床上长满了野草,连插足的地方都没有。即使在雨量丰沛的夏季,它还是振作不起来,没有了当年的盛况。记得五月份的时候,妈妈跟我说“这才五月底,家里的麦子就要收割了”“怎么这么早”,我问道。妈妈说:“家里旱,麦头都见黄了,有的旱死了,要赶紧收割。”听到这些后,我心情失落,今年的麦子收成肯定不好,那条河估计也更见干枯了吧。
我一直在想,土地是不是也有感情,你的脚丫触摸过它,它就会给你腾出一块地方,让那里不再长草;你的手掌拨弄过那片清流,激荡的声音是河流欢快的回应;我们躬身在田地间劳作,就像是在向大地致敬,那俯下身子收割的情景、翻土的情景,被土地记在心里,它终究会报以你丰收的喜悦。有一天,当人们远离,它只能沉默,任凭野草肆虐它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