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辣是我爸。自从认识老辣，我就知道这是一个“钢铁直男”。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偶尔听到有意思的事情，便扯动起右侧嘴角，让嘴巴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街坊邻居对他的评价是“人真不错，就是嘴不饶人”，标榜“这是事实啊，为什么不能说”，每每将人们不愿意被说破的事情摆到台面，又因为下一次无怨无悔帮别人忙，让大家对他又爱又恨。老辣有个铁哥们，我叫他平叔，平叔儿子抽烟、喝酒、泡妞，后来因为酗酒严重还花钱进了戒酒所。老辣就在人面前左叨叨、右叨叨，说戒个酒怎么还要花钱让人家给戒，熊孩子就是欠打。说的次数多了，平叔也就听烦了。我们劝老辣，人家平叔自己儿子，你老说人家，人家可不不乐意。老辣头一梗，“孩子不对就得说，大人不对也得说，这是事实啊，不然这一家子过成啥了”，听得大家不知道该说他实诚还是说他不懂世故。是的，老辣还有一个特点，抠门。我是90年代出生，老家那边小煤矿比较多，周边邻居在矿上工作的比较多，别人家老爹挣1500块的时候，老辣只能挣300块。所以小时候，看到邻居姐姐拿着大菜刀削茄子炒菜的时候特别眼馋，回到家里我只能吃白菜，特别偶尔的时候，才能在白菜堆里吃到几块豆腐。在我上幼儿园、小学的时候，我的零花钱都是1毛1毛要，有一次我去找老辣要零花钱，老辣掏出来2毛，说了句“下次不给了”，当时的“刺激”让我至今印象深刻。到了我上大学的时候，老辣工资终于涨到了10多年前别人家的1500块，我的生活费也一下子激增到了1000块，但我每个月都能收到老辣准时打来的生活费，有时候回家，临走了还能得到额外的几百块钱零花钱，这让我又惊又喜，我家老辣居然不抠了？？老妈酥酥说，其实有时候给你打完生活费，家里就没钱开销了，老辣经常是20块钱坚持10多天。嗷，原来老辣对我不抠了，只是对他自己抠。这种反差，还体现在老辣的“口是心非”上。因为没挣过大钱，所以老辣和酥酥一直秉承的家庭观念是勤俭节约、攒钱攒钱攒钱。除了维持基本的温饱、我的学习开销、家庭健康开销、人情往来，家里就没有过其他花费，什么喝酒吃肉、逛街购物、生日聚会，统统不会出现。几年前我开始自己赚钱，给老辣和酥酥一人换了个智能手机，老辣嘴上说得“花着钱干啥”，买完以后倒是上手快，不久以后就开始指导我怎么样清理手机垃圾才彻底。每年老辣过生日，我也开始给老辣买蛋糕。这两年我靠着家里付了个公寓首付，经济紧紧巴巴。今年回家给老辣过生日前，酥酥特地叮嘱我，不用买蛋糕，老辣不在意这个。我默默跟酥酥说了句“你不懂老辣”。当看见我带着蛋糕回家，老辣只低声嘀咕一句“买这干啥”，然后消灭了一半蛋糕，还把一块蛋糕拿走给他的小伙伴分享。小时候，我的快乐是老辣一次性给我2毛钱；长大后，希望我能给老辣很多很多蛋糕，给他很多很多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