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我常想,是否大多数人的童年里都伴了一条名唤大黄的狗。
莺恰恰燕融融的春日,父亲从墟市里带回大黄。该叫小黄吧,只得四斤来重的它,身上绒毛柔软稚嫩,以黄色为主,夹些灰白。
幼年期的大黄,十分乖巧,是我们很好的玩伴。
我们上学,大黄会一路蹦跳加小跑,追逐着,牙齿扯裤管,小身板绕腿,使尽法子缠着我们。三番两次地,我抓住大黄的前腿,将它拎至家中。可它四脚一下地,立马回身,又一次逐我而来。必须得父亲出马,啸一记口哨,它方别过我们,快跑至父亲身边。彼时,大黄爱依在父亲脚边,后腿端坐,前腿立地,专注地看着我们行远。
夏日黄昏,我们会带上大黄,去村旁矮坡上疯玩。只消用一块黄泥头,就能让大黄满坡乱窜。被我丢得远远的黄泥头,若为大黄寻着,它便用嘴衔回,对着我们不停晃尾邀功。若没寻到,它便上窜下跳,嘴里嘤嘤,似在询问。
矮坡上,南风吹,扬起我们的衣衫,散乱大黄的绒毛。大黄,我们,撒欢斗野。累了,我们便顺势一趟,躺在杂草疏落的草坡上,横七竖八。大黄见势,也跟着躺。我们享微岚,瞻晚霞,大黄滚出一地黄沙。
大黄还没长开时,我爱将它捧在膝上,或握住它两条前腿,教它竖立行走。我发现,大黄嘴长脸窄耳朵直立,像极书中的狼样。我用手顺大黄的毛,由脸至头,且顺且揶揄大黄像狼。大黄眯眼假寐,极为享受,脸上似溢满不屑之情。
仲秋时,大黄已褪去一身绒毛,长出油亮的顺毛,长成真正的大黄狗。长大的大黄,少了贪玩,多了守职。
大黄长成时,也正是佛手果长成时。夜晚,父亲吃过饭,便唤上大黄,手执大头电筒,去往佛手地。
那是大黄第一次看夜。我们站在门口目送父亲。父亲刚行几步,大黄已一马当先,在不远的巷口处,端坐等待。大黄,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可知它心里应对看夜十分期待。
夜里我是安眠,不知大黄的夜,看成怎样。
一大早,父亲踏着朝露,大黄迎着晨光,一前一后地归家。父亲说他没看错大黄,称赞它威严且尽责。大黄所到之处,犬只一律缄默;夜里稍有声响,它也不乱吠,只竖耳听极目观,仔细观察。
那个年代,吃和睡的屋多数分开而建。我们家亦然,且相隔较远。夜里,路黑狗又吠,我们一路走得胆战心惊。大黄没来我家时,我们总央母亲先放下手头活,好送我们至睡的屋。大黄来了,长大了,则替了母亲的工作,陪伴我们往睡的屋走。
次年初夏,大黄产下一窝狗崽,三黄一白。初生狗崽的眼睛是禁闭的,它们得靠着嗅觉,且爬且嘤嘤,艰难寻觅大黄的怀抱。我想帮一把小狗崽,于是伸出双手,打算将它们捧至大黄那。我的手还没触碰至狗崽,大黄竟恶狠狠地吠了一声。
一旁的父亲忙阻止大黄,也让我离狗崽远些。我见大黄护子甚笃,甚至不顾昔日情宜,心内难过,木然杵着。父亲解析说过些天大黄这妈当得有经验了,便不会如此警惕。它仍是我们亲昵的大黄。
果然,几天后,我们再靠近狗崽,大黄不吠,反倒摇头摆尾,似在显摆它一窝的狗崽。
狗崽眼仍合着。我们会伸出手指让狗崽们吮吸。它们开初吸得津津有味,可片刻后,便放口,嘤嘤地叫着,寻向大黄。大黄卧着,极力伸长脖子,用温润的舌头舔着狗崽,给它指引方向。
狗崽们终于长大些了,它们如小时候的大黄,贪玩,精灵,成了我们的新玩伴。
一天,父亲趁大黄外出,将狗崽们捧入鸡笼中,载往墟市出售。大黄回家,发现狗崽们不知所踪,便这嗅那闻,绕屋乱转,口中不时发出急速的嘤嘤声响。
大黄没能找到狗崽们,连着饭也不吃,就是躺着,头丧气地趴在地上,无精打采。
父亲带着空笼子回来了。他靠近大黄,顺着它的头,说着关于狗崽们的事情。那一刻,大黄大抵听懂了父亲的话语,低鸣几声,便整个趴在地上。
几天后,大黄才恢复精神。
往后,大黄尝了更多的离别。而它似乎也看透了,不再出现当时的境况。
后来,我离家求学,极少得见大黄。然大黄与我仍熟络得很,每每我归家,它总围着我,用鼻嗅我手,用头蹭我脚。
再后来,我工作了,归家的时间更少,可大黄仍旧与我熟络。
一次归家,我总见不着大黄,于是向父亲询问因由。父亲只是说了声,它离家就没见回来,便低着头,默默抽烟,不言语。
我心内一紧,大黄怕已凶多吉少。那时候每个村子的人看见荡来狗,啥也不说,就是宰。不想,陪伴我们十年有多的大黄,竟就这样离开我们。
我本想责怪家人几句,可看到低头抽烟的父亲,便收了口。想想,大黄陪伴他们的时间比我多,失去大黄,他们只能比我更伤心。
那夜,我打算摸黑回去睡的屋。母亲说让我等着,她拿电筒陪我回屋。我笑说,大黄陪着我呢,那用劳驾母亲。
说完,我回头一看,哪有大黄!我身后只有一束昏黄的光线,由握在母亲手中的电筒里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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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我是添一抹岚,一对龙凤胎的妈,带娃做家务之余,还有些空余时间。偶遇简书,甚是欢喜。2017,坚持更新。望各位关注并监督,更愿我们共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