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群上,收到一条消息:“王健康是谁?”“王健康是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四年间,嘉兴东栅中学高中教化学的老师。”“人稍瘦,背微驼,面带笑容……”,一条微信钩起了三十三年前的回忆,“人不很廋,背却更驼,发白且秃,齿近全无,相见或许不相识……”。二〇一七年二月八日,我应邀与久别的学生相聚。
这是我在嘉兴任教的最后一班学生,在他们升入高二时我离开嘉兴。其时他们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三十三年过去而议及最多的一点是,我当年教他们时还不及他们现在的年龄,而他们现在已是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几位我熟悉的家长,也即他们的父辈不幸已离世。
嘉兴东栅中学自一九七二年起开始招生高中生以来,除东栅镇上的学生,还按教育局规定招收如民丰造纸厂职工子弟、东栅公社、曹庄公社、大桥公社以及嘉北或七星公社的农村学生,一九八三年到八四年我这班上就是镇上学生(居民户口)和曹庄、七星两公社的农村户口的学生,曹庄公社在东栅公社的南面,而七星公社则在东栅公社的北边,步行到东栅都要化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因此都住宿在学校里,每次来校时还需自带粮食,由此可见当年农村学生上学的艰辛。而当时的学制也有不同,如嘉兴一中那样的省重点中学,高中是三年制,而一般的高中像东栅中学只有两年。因此他们在毕业后还往往要经过一年的“高复”才能赶上,才可能实现“跳出农村”的愿望。
那时候班级之间也常有竞争,当然不像现在那样剧烈,两个平行班数学是由同一位老师担当的,不过他也是另一班的班主任,某次测验或考试后,同学与邻班同学之间交谈时,邻班同学透露该老师在测验时曾提供了方便,同样就向我反映,我很淡然,告诉他们说,学习是靠自己努力才能成功,不要计较老师的作为。
当时每个班级都有一份“浙江日报”或“文汇报”,按例由传达室的同志发送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习以为常。后来我知道这份报纸的费用(每月一元)是从学生的书籍费中扣除的,也就是说由学生负担,从那时起,我就指定学生在课间休息时,直接去收发室领取,放在教室内供同学阅读。虽然有时连旧报纸也找不到。
我指定取报纸的是张金胜同学,他上一年也是我班的学生,由于一门政治课不及格,需要补考,未能补上而须重读。对农村孩子十六、七岁时至少是一个半劳动力,可以挣得六到七成工分,是可以养活自己,重读一年,不仅没有收入,而且还要生活的开支,对农村学生其实是绝大的负担。可喜的是,金胜在重读过程中十分努力,还赶上了其他同学。在我即将离开时,我曾建议共青团支部接收他为共青团员,但由于极左思潮的影响,他的入团梦想未获团总支的批准,多年后我见到金胜时,他早已入了团,入了党,而且还有多种证书,是企业的骨干。
青年学生体育活动是积极分子,学校每学期要开一次运动会,由于体育委员(孟涛)积极组织,很快地落实了报名任务,虽然没有特别的优势人才,但重在参与。在选择入场式旗手时,我选定了班长,可是他不愿意,这时才知道,他手有伤残,举旗有困难,只得更换其他同学。对于集体项目的接力赛,同学们更是十分投入,我为他们合影纪念。对于唱歌娱乐方面,我记得曾教他们唱过一首歌:“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小小黄花长在绿叶间……”。到了新年庆祝会,则有八位男生合唱“飞行员之歌”,穿着皮夹克衫,倒也精神饱满。
我对学生的管理持开放的态度,在不违背学校制度下都予以支持。一九八四年元宵节,有同学提出搞一次元宵晚会,每人出资伍角,有几位同学还特地在下午到市区购买一些糖果零食,也买了一些烟花、爆竹,有几件事我还至今清楚地记得:一是我找来了一个小宫灯,点上蜡烛,玩一个“击鼓传灯”的游戏,灯在谁的手上停下来,就要表演一个节目,其中就有在黑板前蒙眼在人面上补上五官,引来阵阵笑声,还有一个谜语:一头牛朝东立着,转了一圈,问牛尾巴向哪个方向……。二是一位家长为这次活动赞助了一斤糖果,供大家分享。那天参加者尽兴而散。
师生相聚,谈起往事,都不记得当年化学课曾经带给他们的兴趣,而是课余之后常常教他们学习印制、放大相片的技术,遗憾的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照相印制早已不需要胶片了……。
在嘉兴通往平湖的公路上,每天清晨有一个女孩随着父亲从吴泾桥下向东跑去或向西折返,这是三十三年前我的一位女生早晨的功课。
201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