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音
远远看去,绵延的黛色连山,青烟缭绕。
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一座南北走向的宅院。青砖飞檐的院墙,圆形的古旧的木制拱门,院内石板铺路,墙角处爬墙的植物顺着院墙攀援蔓延。
檐头的琉璃彩绘有些淡褪,屋脊上的一蓬一篷的青草在微风中摇曳,墙根下的一池莲开了花,缕缕薄纱的雾气在花枝间袅袅。。。
东西方向的两排房屋,屋内幽静寂寥,堂屋,偏房,每个房间各自摆设不同,或火炕,或木床,间间连通,用丝织的落地门帘间隔,铜色斑驳的雕花家具,暗淡的四壁,处处有岁月的包浆。
这个地方,梦里不知去过多少回。我来到这个地方,在院中徘徊,在房间内流连,依依不舍,千回百转。。。
每次醒来,要纠结好一会儿,才从梦境里回到现实。我确信肯定有这么个地方存在,难道这里,前世是我的家园?
昨天晚上,梦中,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房屋北面建起了一座水厂,开动的水泵发出很大的响声。我的老宅,竟然哗哗的从院墙往外渗水。有几个水厂工人在忙碌,经过询问才知是新建的自来水供应公司。他们关了水泵,震天动地的响声停止了,水也不渗了,可是关闭电源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长期给居民停水吧。
醒来,为失去了清幽的宅院失落了好久。竟然不知哪是现实,何处是梦境。
我不是个迷信的人,我不相信前世今生真的有轮回。可是这样的一处宅院,为何会屡次清晰地引领着我回去。。。
跟老家的姑姑视频,她是我大爷爷家的姑姑,我爱听她说家乡的家长里短。每次一说就是半天。前年姑父出了车祸骤然去世,她低价处理了姑父打拼了一辈子的在老家山脚下的石材厂,搬到县城的家里,她家是一楼二楼两层的复式楼房,带一个小院。偌大的屋子,现在她上上下下,孑然一身,不免寂寥。青岛的儿子,买下同层的隔壁房子让她也搬去住。
“住过多年的房子,就有了感情,舍不得离开,每次离开心里那个结要好久打不开。”她说。
我喜欢听她说老家的旧事。
“你还记得不记得,咱老家的那处宅子?院子里有一盘大石碾的。”
不记得了,对老宅,只有隐隐约约的片段。
记忆中,尘土飞扬,村里刚刚推倒了大片的房屋。这里边,就有我家的老宅。尘埃落定,我在瓦砾上行走,翻找着石缝砖缝中一片有花纹的碎瓷片,一节可供玩耍的小木棍。哗啦哗啦的响声在废墟中传得很远。。。
当年,爷爷是地主,村里一个不算很大的地主。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对生死还没有概念。
我和远方赶来的亲戚家的孩子坐在高高的门楼上玩耍,看着头上裹着白条布的大人们出出进进的忙碌,只是觉得这样的场面真是热闹。大人们跪在院子里,母亲给我也扎上白布条,把我按倒,让我给爷爷磕头。人们齐声哭泣,我看母亲哭了,我也吓得哇哇大哭。。。
有记忆的时候,村子里普普通通的人家基本住的都是低矮的草房,泥砌的院墙,后来,草房被一茬一茬地推倒,翻新,房子越盖越宽敞,草房变成了瓦房,又变成了二层小楼,再后来,村子统一建了楼房。几年前,哥哥的养猪场被征用,原址建起了大片的工业园,家里的二层住房也被统一规划,他们搬到了楼上。
我记忆中的老宅,老宅周围的绿树河流,彻底消失了。。。
我不知道,梦中的这处老宅能存多久,我希望,下次的梦中,它依然存在那曲径通幽处,绿树掩映中,像一个时光老人,寂静地在半山腰,看着人世间的繁华喧嚣,如云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