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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分校，坐落在东边近郊的一个区里。
赵小树曾有幸路过。那日大概晚间五六点，早冬，这座北方城市早早就落下夜幕了。马路上隔很久，才倏地掠过一道车影；两侧街道也冷清清的，老远才一两名行人，慢吞吞地散着步，任由每一盏路灯将昏黄的光倾泻在空荡的青砖路上。
时值小学寒假，赵小树一个人从郊区回来，在没人的街道上直打转，慌张地寻找着公交车站。他望见东区分校的校门就在对面，赭红色的拱形门桥，一条长长的伸缩门死闭着，向后是一片黑暗。不知是保安室还是门上，醒目地投射出一道红光，盖过了一切，如漩涡，搅动起不安的气氛来。
没有学生，没有老师，保安室的灯虽亮着，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赵小树只略略一看，就有几分怕了，忙转移视线，将身上的羽绒服又紧了紧，小跑着继续往前赶路。他只当是自己人生进程中，路过的一处无关紧要的地点，引人联想，但也只是擦肩而过罢了。
哪曾想四年之后，他真的会踏入这道校门。
开学那天他站在校门口，仰着脸望了望，觉得似曾相识，又不记得哪里曾见过了。不住有学生沙漏似的涌进去，斜前方几名看着很成熟的男生，就在门边上簇成一堆，墨绿的校服，头上用发胶塑成大人模样。他们也不随人流进去，就在那儿抽着烟，哈哈哈地笑。
赵小树困在原地，望着，有点害怕。半晌见他们瞥都不瞥来一眼，才悄悄远绕着，溜进了校园。迎面一张大红纸，张贴在公告栏里。赵小树拼命挤过人群，凑近了看，半天才从一列列姓名的海洋里，摸寻到自己的那三个字。
赵小树——高一（6）班。
沿着灰冷的楼道过去，远远就瞅见高挂的班级牌子，又逼近几步，浪墙一样的喧嚣声先一步钻进他的耳里。
“……马的，王一源儿，信不信我打死你……”
“改明儿告诉你媳妇儿。宋凯和二班刘美佳好喽，请我喝酒如何？”
就听班内啪地一声，像是黑板擦什么的甩了出去，重重地拍在墙上。
赵小树一愣，心里咚咚咚地疯狂打起鼓来，一挪一挪到了门边上，迟迟不肯进。他脑中不自觉地设想着接下来会接收的画面，一时竟震慑住了他。
想着，从隔壁七班里突然转出来一名女老师，高跟黑裙，干练地将头发扎在脑后，团成一个髻，满脸严肃地朝赵小树这儿走来了。赵小树以为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一下慌了，被逼得就要往班里走。
哪想背后一名女生匆匆与他擦过肩，低着头，正巧与迎面来的女教师撞个满怀。
那女生还低着头，披下长发，不瞧她，转头就往旁边六班里撞。没想那女老师突然叫道：“张兰！”
女生和赵小树的步子一下都定住了。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抬头，面对着面，呆愣住了。
赵小树不敢置信，那个名字曾深埋他心底，他以为自己都快忘了。哪想一朝唤出，小学的种种就如清泉，止不住地冒了上来。
张兰就立在对面，错愕地看着他。她看去变瘦了，显得成熟，脸上竟没了原先的小麦色，白净异常。
张兰的震惊不亚于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女老师拉到跟前，打量一番，冷笑道：“张兰，你这发型合规吗，学校怎么要求的？”
张兰迎面直视她，道：“我一会儿给扎起来。”虽这么说，毫无动作，语气里显得很无所谓。
女老师蹙起眉，厉声道：“就现在！”
张兰只得从兜里掏出发绳，娴熟地将披发往脑后一绾，三下五除二，扎了个马尾。她见女老师再无他话，扭头就要往班里去。
“等等！”女老师突然像发现什么，再喊住她，几步上前，伸食指就朝她脸上一蹭，就见指肚上多了一层白莹莹的粉。
“你化妆了？”女老师质问。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