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说要去收拾去露营的背包,并不是个段子。
到敦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晚上简单转完鸣沙山月牙泉,来接我们的老板便来电话了。一车十几人,大家都默默跟自己的同伴交谈着,这个时候场子还没热起来,谁都没打破那层隐形的屏障。直到拿帐篷的时候仓库门打开,成群的蚊子汹涌扑来,人群炸了。
手忙脚乱的扑打的,跳脚的,翻花露水的,惊叫的。要是有人站在远处拍下这张定格照,一定很生动。
“哎!你腿上有好几只!”
“天哪,谢谢!”
“麻烦花露水能不能借我们用用!”
“好的,马上!”
这下算是认识了。
骑上沙地摩托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蚊子叮咬带来的恐惧中没缓过神来。带我的老板转动第一下手把。
“嗡...嗡!”
马达轰鸣,细沙飞扬,飞翔的时刻开始了。眼前是起伏的沙漠,柔软的曲线中藏着棱角。扬起的沙在夕阳下飘渺散去,隐在金色的阳光里。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想啊,只是不停的笑,微笑,咧嘴笑,大笑,惊笑。风声在耳边呼啸,我尽力深呼吸来保持氧气畅通,所谓美到窒息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哈哈。
夜幕降临,大家玩的满身沙,都饿了。
晚餐是火锅,十人左右的大圆桌,摆了六七桌。一箱箱啤酒先被发到每桌,酒有了,气氛就起来了。我们桌有个热闹的四川妹子,三言两语挑起了话题,我们这桌便像开了的水似的,沸腾了。天南海北的人们聚在一起相互间总是有种属于中国人的独特吸引力的,大家争着抢着一人一句。我虽然特别擅长独处,但对种热闹的,充满烟火味的场面也是很没有抵抗力的。心被欢笑填满了,气温骤降的夜里也不觉冷了。
篝火晚会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凌晨。我回到帐篷里,翻出带替换镜头,拿出一个小脚架,准备去营地边拍摄星空。中学参加过一个天文社。当时招新的时候被玫瑰星云和蟹状星云的图片吸引了,从此对星空的喜爱更上一层,也因此入了社。可惜后来发现自己对星空的喜爱仅停留在欣赏的等级,要我记住那些参加天文竞赛的知识,实在有些扼杀欣赏乐趣。不过对于天文摄影,我还是有很深厚的兴趣的,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能出一张星云的成片,那简直要高兴的飞起来。不过即使现在只是拿相机拍拍星星,还根本提不上天文二字,任然让我很兴奋便是了。
因为那时临近中秋,天上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所以在月亮还没落下去之前,为了避开月光的影响,我只拍到些带着沙漠或者帐篷背景的照片,而天上的星星远没有深夜那么多,更别提银河了。刚刚篝火残余的浓烟和远处城市带来的光污染,适合拍照的方位只有八十度角左右了,相机几乎只能微微偏转。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的兴致,毕竟看见满天星星还是很兴奋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没睡,那会儿我还不敢走的太远。于是营地最边上的一家三口便听到了我的动静。这家弟弟是个好奇宝宝,看见了我黑灯瞎火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便跑出来看,他的爸爸不放心,也跟了出来。远远见他跑过来了,他的妈妈的声音虫帐篷里传出来“把鞋子穿好了,别着凉。”是个很温柔的声音,我偷偷笑了。
“你在干什么呀?”童声出现在我身后的黑暗里。
“我在拍星星呢。”
“拍出来了吗?我能不能看看?”
“可以的,要稍微等一会儿,还在曝光。”
“哦…好。” 过了一会儿。“好了吗?”
“再等一会会儿哦,等一下相机会有一声响的” (咔嚓)好了。 “你看。”
“哇,真的拍出来了!”
哈哈哈,不得不承认,听到小弟弟崇拜的语气,我这心里呀,还是很高兴的。
“你这个要曝光多久啊?”(一个低沉的男声)啊是男孩在一旁默默观看的爸爸。
“我选了30秒,时间再长一点儿就会拍出小短线了。”
“哦,地球在自转嘛!”
“是的,如果把通光亮调至很小,再曝很长时间的光,就能拍到星轨了呢。”
“哈哈,有点意思。”
夜里的沙漠不时吹来一阵风,有点儿冷的同时还有些担心相机会进沙。小弟弟跟着爸爸回去睡觉了,我鼓起勇气往沙漠深处走了走。出门前为了图方便带了一个迷你三脚架,这会儿不得不爬在沙子里看屏幕。还好是黑夜里,怎么造型奇异的撅着拧着也不会有人看见。30秒过后,我正平趴在地上看照片。咦,照片上有个人。在距离我差不多一百米的地方 ,看起来好像是个姑娘。她抱膝坐在地上正在看手机,面前支着三角架,上面的相机呈仰视状。嘿嘿,遇见同伴了。
接下来的几小时里,我和新认识的小伙伴,沉浸在黑夜的美色里。不停换着角度,想要定格自然的美。月亮升起来时,借助明亮的月光捕捉沙漠与星空共存的画面;月亮逐渐下降时,终于降到了月影倒影在沙漠中的一湾小水池中,按下快门,定格月色宜人;夜深了,月亮也终于回去睡觉了,这个时候天上的银河渐渐显现,拍出那个模糊的影子时,我高兴的蹦了老高。在寒风中瑟瑟几小时,不断调试参数,角度,其实最终能选出来的也不过寥寥几张。可那怕就是只有一张是我满意的,那今夜便是没白熬,这大概就是摄影于我而言最大的乐趣。
相机电池用完大约凌晨四点,我拿去充电顺便回到帐篷裹着睡袋小睡一会儿,这一觉便到了早上七点。姐姐一个劲的叫我起床,我竟然一直都没听见。直到她忍不住晃了晃我的肩膀,我才蓦然惊醒,呀,日出时间到了。
昨天下午提前定好了今早的骆驼,我们一行五人要骑到沙漠中去看日出。一出帐篷骆驼已经等在门口了,此时正悠闲的褥地上的草吃。眼珠像颗黑曜石水汪汪的,嘴巴夸张的左右咀嚼,大清早便有萌物来袭,不要太开心呦!我们洗漱完毕,叫来老板的时候天正蒙蒙亮,不过太阳还在重重叠叠的沙丘后面。我们骑成一排悠悠的走在沙丘脊上,看到远处泛起的粉红色时,所有人都兴奋的欢呼雀跃。我们下了骆驼,一路连跑带爬往上冲,大家跑向左边的顶准备凹造型拍照,我想了想朝右边的坡上走去,远远的照了几张他们拍照的剪影。之后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沙子挖出一个平台,避开飘起的沙把相机小心放上去,想把大漠里的日出录出来。等待的时间,我注视着远方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不知不觉出了神。此时只我与相机相伴,回过了神,远处传来他们几人拍照的动静,吵吵闹闹的。我转头看过去,粉色天际下的几个年轻的剪影充满活力,摆着各种各样的造型,那一瞬间,只记得温暖到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身处在大漠之中被壮阔的自然震撼到,金色一点点透出来的时候特别百感交集。如果每个瞬间每个思绪是一颗沙,那么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片沙漠吧。遇见的人,经历的事。金贵的那些,升华作沙漠上空的星,永恒的闪耀,在梦里或是偶尔的抬头仰望中被想起。更多的,是那些随风而飘散的,成千上亿数不清的,飘渺聚不成型的细沙。在心里肆意飞舞,不知哪个瞬间席卷而来,将人带回另一个场景。这是记忆最妙的部分。
“快来照相啦!” 远处的声音传过来。
“就来啦!” 我举起手围成喇叭,冲那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