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的长河里,
童年那只纸船悠悠荡荡,
载着纯善与欢乐,
顺着金沙水流缓缓前行。
那只通往攀枝花的小船,
载着人情味的回响,
就像攀枝花的阳光,
永远洒在我的心房。
攀枝花市
全国唯一一个以花命名的城市,攀枝花是木棉,也叫“英雄树”。毛泽东说“攀枝花建不成,我睡不着觉”,邓小平说“这里得天独厚”,现在还有的标语是“工业不强不叫攀枝花”……关于工业城市我儿时的记忆是家里规定我不能在马路上吃冰淇淋因为会吃到煤灰,小时候下楼玩完回家后被妈妈用鞋刷刷脚疼得吱哇叫,初中前从没有单独过马路因为大货车多又快,我们家养的小白狗也很少下楼实在是不好洗。现在经摇身一变,有不少影视作品都在这儿取景,如郭京飞的《驻站》、万茜的《兔子暴力》还有《火红年华》等,攀枝花是阳光康养胜地、度假养老宜居地,是旅游小网红城市了,要感谢朋友们冬天常来攀枝花,为攀枝花GDP做贡献。
攀枝花的别名叫渡口,各有渡口,各有归舟,热烈响应国家号召移民来的人们在完成使命后注定别离,所以,它并不是会留在户口本上的籍贯,但这个1960年以后才冒出来的城市会留在历史课本里,独家记忆也会藏在九附六、五十四、弯腰树、弄弄坪、二街坊这些奇奇怪怪的地名之中。童年记忆中的攀枝花好像没有睡过觉,高大烟囱里总有吐不完的气,两层隔音玻璃仍挡不住的车轮声,上学路上的空气中飘散着不同的气味……除了攀钢、十九冶、二滩水电站,还有很多用代号命名的工厂和基地,这就不得不提我童年生活的富有传奇色彩的小镇了。
西区格里坪镇
格里坪位于攀枝花西部,川滇交界处,开车半小时就可以到丽江市华坪县的农家乐吃鱼,有货运站,算是个交通要道。先有木材后有煤炭,还有藏在山里的424炸药厂,藏在洞里的503战备电厂,也算是个经济要地。
在八九十年代这里是攀枝花的小香港,“臭仁和,热渡口,好耍不过河门口。河门口,是个名,好耍不过格里坪。”在我的记忆中去银行存压岁钱时看到门口停的有加长型林肯,夹个包的老板坐柜台前,上面放着一沓沓厚厚钞票。长江漂流基地开幕时,我们会去打腰鼓表演节目,有外国人来体验金沙江上刺激的漂流。也有身价过亿的煤老板一年放两次烟花,不过这都是昔日风光了,后来煤老板因煤窑出人命为保全家人自己在家中跳楼自杀,保护环境后树木不再砍伐,也不需要那么多的煤炭火力发电了。
于我而言,最喜欢在晚上睡觉前偷偷开窗闻家楼下的烧烤味道,放眼望去满大街灯火通明热闹极了。最不喜欢在去菜市场的路上看到因吸毒倒地不起的人被盖上了编织袋,或者听大人说哪个司机被抢劫死在了轿车上,晚上睡前要烧壶开水要是发现窗户外爬小偷进来可以浇他头上等等,这些虽不知真假,但会吓得我晚上从客厅到厨房丢个垃圾都小跑来回。
这个小镇上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传奇单位,每年大年初一都会有这个单位的人来表演营造街上的春节氛围,有器乐车队、舞龙舞狮、秧歌、小品等等,终于讲到了我童年中那缕不散的人情味暖光。
水运局
这是一个地处四川的云南省林业单位,叫水运局,有赶漂地、伐木场、木材加工厂、储木场,有东家属区、西家属区,有自己的水厂、肉联厂、学校、医院、歌舞厅。现在人们在流速高、流量大、高变幅的金沙江上兴修水电站完成西电东送,过去水力资源是用来运输木材的,成批成片的木头顺流而下,到地方被漂二哥拦截,再拉上岸,当然这些是听大人说的我没见过,挺讽刺的是我有记忆的时候这个单位很多人已经进入天保工程去云南山上植树护林了。我上初中前生活在这儿,因为身边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也有个奇怪的现象,虽长在四川,但我上初中前从没说过四川话,也听不太懂。
我的幼儿园和小学是在子弟校读的,从一岁半开始读幼儿园的我,放学后被接去隔壁学校继续“上课”,被江大大抱着在操场遛圈,坐在他大腿上看他整队集合(江大大在退休后回了上海,有次去上海玩专程去看过他,年轻时运动过度腿有点瘸了,和儿子一家住在不大的房子里但很幸福);坐在弹琴大妈旁边听她边唱边弹钢琴,看着手风琴的缝忽大忽小而出神(惭愧的是我至今记不得她姓什么,只记得弹琴大妈的样貌);站在地理老师的办公桌上指着世界地图问东问西,把化学老师的试管量杯弄得砰砰响。上小学后打照面更多了,在校门口的米线店待机,妈妈吃完米线赶着去上课,我从早自习吃到第二节下课,会被奶奶关照添点热汤继续吃;运动会自己报名跳高,临到跳时又很怂,裁判员叔叔喊大家不许笑把高度一降再降鼓励我迈过去;被班主任打手心后一脸委屈,放学找妈妈发现在开教职工大会,会议室门口被妈妈交好的同事拉着我逗我说给我撑腰找班主任让我打回来,我只有哭得更大声了;爸爸经常出差,所以我们家的菜经常被第一节没课的老师顺带回来,妈妈忙时我就跟拿着手电筒的打更叔叔一起巡逻校园。
居住的家属楼里邻居们彼此也很熟悉,一个单元里有河南、湖南、四川人,有木匠、司机、老师、工程师也有懂俄语上过大学在机关工作的爷爷,放学后快到家楼下时总有不同口音调调的“小苟敬回来了”传来,夏日晚上大家会拿上小板凳在楼梯口一起乘凉聊天,你家的西瓜我家的绿豆汤,长辈们总会苦口婆心劝我不要挑食,我也会听他们说许多过去的事。彭爷爷楼下棚子外挂了工艺美术工作室的牌子,这是我最先认识的字;黄爷爷爱他的老婆,会在屋外抽烟,有次不小心跌倒滚落楼梯是邻居发现打120,我去医院看爷爷时忍不住哭了很久;远亲不如近邻,王爷爷在家去世了爸爸一早去他家里帮忙,后面他的儿子才匆匆赶来。
这个交际圈里,在菜市场走丢都有西家属区认识我的阿姨打给我小姨,后来见一次说一次我走丢的事。医院水厂超市小卖部维修点银行,12岁以前的我感觉大家都认识,并且到处都是好人。
我的家
我的籍贯就在成都边上的崇州,爷爷奶奶是辗转阿坝黑水的林业单位到攀,爷爷是孤儿,奶奶是地主家的孩子。我的爸爸人很好且擅于交际,在这儿长大自然爸爸就有许多天南地北的朋友,印象中只有台湾、内蒙古和香港他没去过。有事儿可以找上海的知青朋友咨询后传真过来,火车途径站我想吃当地特产可以有叔叔送到火车窗外,去香格里拉旅游一圈我还被爸爸二十年未见的老友认做干女儿取了个藏族名字叫格桑卓玛。
我的妈妈这边说来话长,妈妈籍贯湖南,在黑龙江佳木斯出生,在丽江玉龙雪山脚下长大,在攀枝花工作。姥爷当年参加抗美援朝后转业到黑龙江林业单位,携一家人又辗转到了攀,姥爷是工程师,退休后又返聘回单位,去到了广东湛江建驻云南省办事处。姥爷当年在单位厨艺很好很热心肠,周围家里有喜事他就会去帮厨,我最喜欢吃姥爷做的糖醋排骨。在他退休后还有远在长春的爷爷携一家老小来攀看姥爷姥姥好几次,四位老人临别时的动情泪水,深情拥抱,他们那代人的情谊我可能无法理解,但却很触动人心。
攀枝花现在常住人口并不多,很多厂区矿区的家属楼也都搬空了,这是座悬浮着的城市,像无数块拼图拼凑在一起,这里不需要他们了,可能各自叶落归根。我的女儿小名叫棉花,是她的爷爷取的,一是出生在冬天像棉花一样洁白温暖,二是父母的故乡绵阳攀枝花,攀枝花算不算我的故乡呢?临到落笔,觉得攀枝花的中老年有些许凄凉,人去楼空似梦如烟,但又相信她会凭借自然馈赠的阳光和水果“老来俏”,她的一生颇具浪漫主义色彩。或许攀枝花的发展轨迹在时代浪潮中起起落落,但她给予我的温暖、包容、坚强与处变不惊,早已融入我的血液。
某天在时光的转角,
说不定会与她的新生撞个满怀,
熠熠生光,热辣滚烫。
在岁月的余晖里,
藏着我对她的意暖情长,
眷恋流淌,永不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