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自己做饭的感受吧。做饭是讲心情的,好比写一篇文章,先要酝酿出写作的情绪,想好文章给谁看,然后取材、构思、下笔,其间每一环节是否用心、用力,最终呈现给读者的结果可就截然不同了。
做菜时,看一看砧板上姜、葱、蒜这些配料的外观,几乎便可判断你站在灶前的心情。标准的蒜蓉、姜丝、葱花,是需要宁静、祥和及充满爱意的心境去制作的。
准确的眼力,力度均衡的刀工,才能将一块块不规则的姜块切成均匀、细密的丝状,才能将蒜瓣轻剁成蓉,将筒状的葱条从中间切腹破开抚平,再将两头切幼成丝,使它们自然卷曲成一朵一朵翠绿的葱花。这些配料,走过这一番精致的前序,最终才得以在锅里释放出色香味的最佳状态。
怀着一颗焦虑、急躁、或是苦闷的心,是很难完成这些工序的。赶时间时你一定试过,用刀面“啪”一下将姜蒜连皮带壳拍个稀烂,急急下锅,下料翻炒,匆匆上碟,最终,这是怎样一碟菜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在没状态做饭时,我总是要想办法躲过那些会给自己制造恼火的时光。或者煮煮速食,挂面、汤圆、饺子,既省事又可换换口味,或者索性去外面吃就更方便了。
其他两个成员基本都听从我的安排,原因很简单嘛,公平社会,不动手的人是没什么发言权的。没状态,文章可以不写,但饭却是不能不吃的。想做饭时,最好能让手机来上一段音乐……
扯了一大堆,似乎扯远了走题了,今天要写的是妈妈呀,妈妈从不喜欢做饭,可是一煮就几十年,那又需要怎样的一种心境去支撑的呢?!
发现妈妈不喜欢煮饭,是在成年之后。儿时印象中,妈妈下班后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厨房,掇菜、洗菜、煮饭、炒菜,洗碗。那时,我似乎从未细想过妈妈喜不喜欢做饭,整天呆在厨房,应该是喜欢的吧?!并且谁要想进去帮帮手她都闲碍事,久而久之,厨房就成了她一人的天地,其他人,只有在肚子饿了而饭还没上桌时,才想起伸长脖子钻进厨房。
小孩子进去,妈妈就信手掂块已熟的菜塞进我们嘴里,说“快了!快了!先出去”。爸爸进去却常会给吼出来的,理由是一见爸爸进厨房,她的心就更着急,一急当然就吼了。吼归吼,既会焦急,还是怕饿着爸爸的。
事隔多年嫁作人妇之后,回想起,那时妈妈一职业女性,同样朝九晚五之后,还必须得张罗好一家五口的一日三餐,整天忙忙碌碌,能让我们按时吃上饭已是极不易,还能要求什么好心境、好状态、好厨艺?!不知道,她有没有像我那样想过逃避?!再一想,那年月,又有什么渠道可逃避的呢!妈妈做饭从来没有音乐,锅里那咕咕作响的声音就是她的音乐。
或者,我觉得她至少应像我那样,尽力把丈夫培养成一个帮手,分担一下也没那么辛苦啊!呵呵,没有!爸爸大半辈子饭来张口,他也有句至理名言“不动手不动口”,意思是不动手没有发言权,妈妈煮成啥吃啥,许是因为这样,爸爸似乎也从未发现过妈妈做菜不上心。
发现妈妈不喜欢做饭,是翁先生。刚结婚时,因为晚下班和懒,我们在妈妈家噌了几年晚饭,经常是吃完饭脚刚踏出门,他就开始嘀咕“你妈煮了那么多年饭,怎么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想说的是,我妈做菜不按章法,喜欢乱发挥,不好吃!比如不管煲啥汤,都依着储物架上的配料,挨个放过去;更惊艳的一次是,炒腊肉时,她顺手将腊肉皮切下来,扔进汤锅去煲了,这事我们背后笑了好久。
我想,妈妈这样做,为的是省事又不费神,反正吃习惯了,我也不太介意,我却介意妈妈炒菜时,那些烧焦了的蒜仁。炒每一碟菜撒下的蒜仁,几乎有一半最终焦成黑色上桌,黄曲霉素啊,那可不是玩的,妈妈却似乎没留意到问题,有一段时间,每炒好一碟菜,我们便先偷偷捧到饭厅餐桌上,悄悄把那些黑玩意夹走,不知哪次给她发现了,以后菜里也便没再见过糊蒜仁了。
“你妈炒菜不上心,她从没喜欢过做饭!所以做多久都做不好。”这是翁先生噌了几年饭得出的结论。只是,那几年的日子,多自在呀!下了班就去妈妈家吃饭,吃完饭抹抹嘴后,又可以去逛街了!妈妈却仍在厨房忙乎,不愿干却总是默默的干,这能叫不上心吗?!那是一份更深切的心呀!谁要嫌弃当自己动手,我严厉要求翁先生闭嘴。那时我才记起,妈妈曾讲过的一句话“等你们三兄妹长大成人,我要周游列国,再不干这掌灶头的营生了”。
现在,我们已长大各自成家,只是已七十几的老妈没有周游列国,依然干着掌那灶头的营生。她没选择随哪一个儿女同住,把火夫的工作交给下一辈,那个“不动手不动口”的老头儿,仍依靠着她把持一日三餐。妈妈的厨艺也一直没啥长进,其实也不用再费神想什么厨艺了,只要煮软煮棉便成,因为他们的牙都已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