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界最穷
图：上等闲人
可能你并不愿意承认，
但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平凡的。
我的一个朋友FA，高考后毅然地选择了上海的大学。
从未出过C县的她第一次离开了那个生活了18年的地方。
到了大城市，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亲戚朋友说的孤单。虽然从未来过上海，但有种莫名的熟悉，让她丝毫不觉得她与这座城市之间有任何的隔阂。
毕业之后，周边的同学半数留在了上海，半数选择了回到家乡。家人比较希望她能回家找一份离家近一些的工作，她经不了劝，选择了回家。
但C县几乎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即便稍微符合一些的岗位，也由于薪资过低、工作内容太没有挑战性、公司对学历文凭的不重视，令她很难接受。
亲戚朋友说她，在上海呆了四年，就以为自己熟悉了大城市的节奏感，对三四线开外的县城要求太高。
也说她，读了几年圣贤书，考了个了不起的大学，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觉得不可一世。
她都忍受着，学会放低姿态地，在失败了近50次面试后，在C县找了一个还过得去的工作。
这份工作持续了不到一周，因为无法和每天沉迷于三无微商的同事共事、因为无法和根本没有能力的老板沟通，辞职了。
她反思，真的是因为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吗？为什么在这里，感觉一生的学习都白费了，没人看到我的能力，也没有人需要我的学识。我要去哪，才能找到适合我的工作，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氛围，和生活理想。
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回到了上海。
纷至沓来的offer，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价值。
在我和她的某一次聚餐中，她向我提及在上海工作的第一周，她的父亲深夜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先是抱怨她不听家人的提议留在C县，再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年轻人就喜欢在外闯荡，总以为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不甘留在小地方。可是孩子啊，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平凡的。你只见到了万里挑一的佼佼者，但是还有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是普通人。
FA问我，我爸说的对吗？
我不置可否。
她笑了笑，他咋知道我不是那万里挑一的那位。
万里挑一
半年后FA换了一份工作，她约我出来吃饭，实际上不过是找我吐槽的。
她说着万恶的资本主义，说着前老板是个多恶心的人。
忽然，又对我说，不如创业吧。看着前老板的那副嘴脸，真的不想找下一份工作。我分析过近百个案例，得出了个不严谨的结论。
我问她结论是什么。
她说老板都是吸血鬼，与其为吸血鬼加班爆肝卖命，不如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我对这个90后的孩子很有兴趣，问她，创业你想干什么。你的产品是什么，盈利模式是什么。
我这么问她，不过是为了唬小孩子。现在一出学校就嚷嚷着要创业的人太多了，身边搞得好一点团队，拿到了融资，把投资人的钱花完就倒闭。对社会一无所知，对赚钱毫无规划。图个新鲜，图个不给人打工。
她倒考虑得齐全，卖什么，怎么卖，货源怎么来，都一清二楚地能说出来。
我愣了愣：你有钱？
还没有，她说。
过了一会，她又想了想，我还是先打工吧，你觉得呢。但我那生意真的能做，说不定能火。
我说你那事儿能做，但你还得自己好好琢磨。
我爸说的对，
大家都是平凡的。
她找到了新的工作，情况似乎不错。
我第三次见到她是在北京的一个展会上，她被新公司外派出差来参加。
FA看到我就向我跑来，脸上已经没了以前的稚气，也没有扎双马尾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的短发。
衣服也穿了人模人样的西服，不再穿lolita了。
她一过来就对我说，我不创业了。
我没有问，为什么。
我爸说得对，我还是在公司好好当个社畜吧。
晚饭时，她喝了些酒。跟我说了这近一年来的事情。
原来她最敬佩的工程师辞职了，自己租了一个厂房创业。做的是极其小众的产品。FA时常去找他，每当工程师给她讲产品的优越，工艺的精良时。FA都觉得，这个东西出来，怕不是要重整那个鲜有人闻得小众市场。
但不到三个月时间就倒闭了。
那位工程师朋友继续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
我心想，原来是这件事刺激了FA。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大概是尝到了苦头，深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才把心思重新放到了“正道”上吧。
她说，你看看人家那么优秀都失败了。我还好没搞事情，别人好歹还有个八九万的钱尝试失败，我要是失败了，就得讨饭去了。
哪有什么平凡的人。
那你不想着成功了对吗？我问，你不想要暴富了吗？不想要出人头地，与众不同了？
她在思考。
你已经可以和跟你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完全不在一个知识层次的人相处了？我又问。
你要打一辈子？
不。她说。
我跟她在北京分开后，两个月不到，又在上海相遇了。
她辞掉了第二份工作，跟我说，她要回家了。
北京一别之后，她找了一个原创设计团队一起合作制作自己的产品。她出设计稿，团队负责制作和销售。
她说，虽然这样可以避免没钱的尴尬，也能避免失败后一无所有。但是看着自己产品打上别家的logo还是挺不甘心的。
我笑了笑问她，你觉得自己干不成大事了，所以要逃离上海？
她摇头。我回家是为了种田种菜，喂马砍柴的。
哈哈哈。你当真甘于平凡了？
嗯嗯。
半年后，我收到她微信发来的一张照片。她蹲在菜地旁的水泥沟上，身后是一片无边的树林。
我回她：种田种菜的生活怎么样。
她说老好了。
其实这时她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开始琢磨自己的事业。据说在那个小圈子里销量还不错。
令我震惊的是，她还有一份吊儿郎当的工作！
某天，我出差C县附近的A市。FA来机场给我接机，她又换回了双马尾，蕾丝袜。可爱的20来岁的孩子，举着自己画的卡通立牌见到我就扑上来拥抱。
出租车上，她用平板画着草稿，哼着歌。转头望向我，一会儿开口说，要是活在人本平凡的前提下，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搞出什么出格的事，这种人生才令人可悲呢。
我摸摸FA的头，同意地说，对。
不止如此。
即便是做着普普通通的事情，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我看到FA风风火火地开工作室，吊儿郎当地上个班，拿着工具施肥锄地......这哪里算是平凡。
不是非得做件令世界翻天覆地的事情才叫不平凡呀。
我想跟这位小朋友好好地聊一聊。
但是我相信她已经从她的所作所为中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去自我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