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公司也将我裁了吧,这样还能拿到一比补偿金。”在得知隔壁项目组一些成员离开的消息后,我在心底萌生这样的想法。
离开公司的想法一直存在,年初时,情绪更是达到峰值,一度就要立马执行。可离开公司还会有另一家公司,即便运气好些,新公司的薪资能高一些,可这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我得去找到自己在剩余人生中能一直坚持下去的事,可我能做些什么呢,懒散的性格走到现在,已经没有选择。身边一些随着年纪上涨而被职场淘汰的人越来越多,而我迟早也得步这个后尘,甚至已经开始步入了,我很迷茫,逃避的心让我内心逐渐压抑,我为自己强装镇定的姿态所不齿,不知道,不确定,成了我对终极问题的回答,这是一个让人寒心的回复,没有人能从中获取安全感,连我自己都不能。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我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离开了公司。我无愧于公司,但公司却完全不这么认为,甚至与我想的背道而驰,在他们眼里,想必我成了公司里的臭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是人还是臭虫,二者都行,我还是在意我纠结的内心,如何找到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以及自己接受的生存行为。
我不止一次的安慰自己,这种问题,有的人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寻,更甚者,一生求而未得,即使还没有答案,也无需太过着急。可普通的道理用久了,便会带上谎言的气息,无论我如何宽慰自己,痛苦是真实的,它远比一切真理来得更有说服力。
所以,我一直都在逃避,我可以确定这一点。
更让我深陷痛苦漩涡的是:事发有因,为寻找这份因,我将其归属到非人为所能改变的起点上——家庭、社会、出生、生命的起源、人类的未知……我很狡猾,我逃避了一切的责任,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去面对这一切——承受痛苦。而更让我羞愧的是,我逐渐将痛苦作为一种升华自我品格的手段,以畸形的视角得到一种非常态视野,这种非常态,让我感受到了差异,而这种差异感,曾经是我仅有的,本质上的生存意义。
或许,有时别人嘴里的忧郁气质,描述的便是这种为了让自我融洽而不得不选择的精神自虐。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仅仅是因为差异本身而得到的自我价值,痛苦的滋生是必然。
我相信,能承载人心的,一定是真实的载体,而不是某一种虚幻的表达,我也相信,它的作用,不是让我的生命不再有痛苦,而是让我在生命中有力量去面对痛苦。
对于我这种飘摇不定的人而言,我只羡慕一种人,找到生命价值的人,如同画家手中画笔,歌唱家口中的旋律,五线谱上的音符,宇宙中的地球……奇迹,对吧,某种角度,它是奇迹的代名词。
到人生这个阶段,我有时感叹,它应该已经出现了,再晚下去,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吗?还是说,自己对于人生的追求,过于奢侈了?可我的想法总是反复横跳,乐观时,想着,能这样一辈子也算知足了,悲观时,恨不得早点去死。即便我能活上国民寿命的平均水平,算算时间,我也还有一段不短日子以生命的形态存在,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能?我不甘心啊,突然愤慨起来,这不是多难的事,又低迷起来,难,真是太难了。
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可仍旧选择以生命形态进行社会活动,我吃饭,恋爱,对人侃侃而谈,扮演孝顺的孩子……我没有资格,在此之前,倘若上帝剥夺我做人的权力我不会有怨言,我只会忏悔。
写作?我很怕去谈到这个事,甚至当身边人调侃一句我都浑身发毛,这种情况有点像童年时期,第一次拿起画笔随意涂抹,有人说,这娃娃将来会成为画家,跑步快一点,将来会超越刘翔,成绩好一些,将来能成为科学家,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我的生命形态已不再是孩童形象,我身体被注入奇怪的羞耻心,以至于在各种姑且是被看好的情势下,会作出各种应激反应,谈起写作,便是这样,会让我的羞耻心突然活跃。
一切都还差得远,而在事情还没有步入正规前,我害怕被提起,更害怕去提起。
失业在家的日子,晴两天,雨两天,本应该精神愉悦的生活,身体却不处于同一调性,劲椎病,浑身无力,头晕,难不成我身体上也有自虐倾向?不应该。
离开公司是迅速的,从得知这个消息,到收拾东西走人,这个过程只用了两天,我所在的项目组老大,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与悲伤,我倒是有种解脱感,并不为这次离别而感到悲伤。最后一天上午,流程走完,文件齐全后,与相处五年多的同事们说了再见,过程很普通,也不伤感,唯一一点,我离开工位去往电梯间时,老大跟了出来,嘴上叹气连连:“找时间叫上之前的几个同事,大家聚一聚,拜拜。”这是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对话。
次日,老大发信息告知,他步了我的后尘,这消息太让我惊讶了,远比得知任何人离开公司都要来得诧异,骨干成员都不要了?老大可是在公司待了十几年了。虽然知道现实唯有利益可言,相同的剧情发生也不止一次,可发生时,还是替老大感到愤慨。平静一些后,想来,站在公司的立场而言,听话远比能力要重要的多得多,虽然能理解公司的举动,但在心里也腹黑了一把,干实事的人离开了,公司早晚得倒闭。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我同意你这么做,但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心里又会滋生出一堆其他情绪,对此,我看比较开,我心里只有感谢。
人都是难得有失业的空闲,旅行是第一个冒头的选项,之前做过一次邻省城市的旅行攻略,一直搁置,这次倒是有充足时间去执行,可内心这种提不起劲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我太过患得患失,又缺乏执行力,没有热爱的事物,对一切都平淡,曾经有人说,我有厌世倾向,我怎么会厌世呢,我无比热爱这个世界,不对劲的是我自己。
后续大概又是从事同样的工作吧,以不够精通的能力,拿着一份普通的工资,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对工作感到厌倦,又期待起新的被动人生。如果自己破不开这层桎梏,我将一辈子陷在这个漩涡,此刻仅是想想,就压抑的不行。老天啊,如果你听到我的痛苦,就给我一些提示吧,我该如何去做,我就快是一个不孝的子女,一个给予对方无限失落的伴侣,一个在现实中沉沦的失意者。
这是我剩余这辈子的唯一痛苦,如果得到解决,我将得到救赎,如果不能,将坠入绝望深渊。从数量上看,离幸福仅有一步之遥,从结果上看,却是镜花水月般的泡沫幻影,有时,其无比真实,让人喜悦,有时,其晃动姿态又在确切的告诉我它无比遥远,让人无尽失落。
真想有那样的一天啊——绚烂的天空之城缓缓落下,坠入泥土,赋予大地生机,荒漠变成绿洲,引来蝴蝶与鸟群,蝴蝶说要一片花海,簇拥着的芳香充绕鼻尖,世界骤然缤纷多彩;鸟群说要森林,大地攒动,无数茂密高耸的大树破土而出,如同顷刻间过去千百年;我大喊,还要风,要云,要山川河流与大海,要大雨落下,要阳光正好……
我向它奔跑去,我的生命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