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被护士长叫到办公室里,一看到护士长那皱着的眉头,明珠的心里像是有蚂蚁在啃食一样隐隐作痛。三十多岁的护士长有着娇好的面容和优雅的气质,可是她却偏偏很喜欢皱着眉头,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令她满意的事情一样。
护士长坐在那里,帽子上那根蓝色的道道那样的显眼,无时无刻不在显示着帽子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冰河一样,那么远,但如果有太阳,冰河似乎又会马上融化。打破僵局的是护士长的声音:“怎么回事,一床的家属说你嫌弃病人口臭。”这声音并非是融化冰河的阳光,而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让寒冷的冬季更是雪上加霜。
明珠张张嘴,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委屈与愤怒,把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讲给护士长听。护士长语重心长地说:“你错就错在说话方式上,一定要注意与病人的沟通。虽然我们科里大多数都是老年痴呆的病人,他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但是你记住在你进行任何护理操作时旁边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说:“阿婆,我要给你擦擦清爽,这样你也舒服点。”在医学院读书时,明珠从课本上就知道,护理不仅仅是一门技术,它更是一门艺术。通过这件事情,明珠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护理工作是件多不容易的工作啊!她坚信,只要能把护理工作干好,世界上就没有干不好的事情。
做完了口腔护理,明珠接着去做会阴护理了,女性的会阴护理也还好,无非有一点就是要分开病人的大小阴唇。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连自己的都未尝试过掰开过那两片小小的花瓣,却要给一个陌生的病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记得明珠第一次走进解剖实验课的课堂,就闻到一股怪怪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明珠趴在桌子上听那个老教授讲人体的各个部位,终于他清清嗓子:“现在我们看看真正的尸体解剖。”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请大家打开面前的试验台的台面,顿时教室里满是尖叫声,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吓呆了。明珠哪里想到,自己刚刚趴着的桌子里藏着一具尸体,难道刚刚俯在桌子上聆听到的“呜呜”的声音是那死人的灵魂?
那节课上,大家戴者手套把那男性尸体身上摸了个遍,每一根骨头,每根血管,每块皮肤,那腊肉似的尸体就那样赤裸裸地躺在一群纯洁的女孩面前。她们都怀着对医学的敬仰和对科学的认真态度认真学习着这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
后来有一次,明珠跟要好的高中男同学讲起第一次看尸体的事情,电话那头传来一句怪怪的话:“男的还是女的啊?恩?他穿没穿衣服?”
“当然没穿啊,穿了我们看什么啊?”明珠不耐烦地说。
“啊?是男的?没穿衣服?什么也没穿?”男同学提到了声音,仿佛生怕全世界的人都听不到。
直到现在明珠才知道那男生话语背后的意思,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早上,明珠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年病人擦洗生殖器官,这就是生活的悲哀之处。尽管她难为情,尽管她不愿意,她还是得去做,这是她的工作。
记得明珠第一次为病人换尿袋时,她用力分离导尿管和尿袋,没想到尿液直接飞溅而出直接溅在她的光洁的脸上。明珠的头一下子大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明珠飞快地朝卫生间跑去,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如果有风,我想它们会随风飘落。
她用清水用力搓洗自己的面颊,似乎要把搓掉一层皮一样。长到这么大,她连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洗脚水都没倒过,现在却被一个陌生的男性病人的尿液渐得满脸都是。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这实在是件非常委屈的事情。
生活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在某个看似很平淡的日子,晴空万里就忽然电闪雷鸣,给了你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