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到离我新居调弦口不远的桃花生态园去看桃花,我是大开眼界。 在我的记忆中,老家很少有成片成片的桃林,都是自家门前,屋后栽上一二株。桃花也是这里一树,那里几兜。可桃花生态园的桃花,却是一眼望不到边,一树树,一簇簇,红的,白的,粉的,争奇斗艳,清香扑鼻。有樱,李,梨点缀其间,更是增添了一些灵动与亮色。蝴蝶,蜜蜂在花海里是上下翻飞,左右穿插,翩翩起舞,贪婪的流连在每一朵已经怒放的花蕊中。
树下的我,呆呆看着她们欢快的翻飞,追逐,羡慕不已。猛然之中,我的心底生出一些幻想来,如果我也有一对会飞的翅膀,是否能如她们一样,去看老屋晒谷场边那茕茕孑立的一树桃花?
老屋说来其实也不老,距今天也不过近四十年。
80年秋天,因为爷爷奶奶的房子,越来越不够我们一大家人住,父母咬咬牙,倾尽所有,在离爷爷奶奶家,约一里外的王喜垄,一片荒山里,起了一栋明三暗三的土砖房。
房子起好后,因为没有钱买木料,几乎整个冬天,房子都是裸露着脊梁,在渐渐冷来的冬天里,独自忍受着南来北往的风。
爷爷从生产队育秧室里,找了一些废旧的薄膜,把所有裸露在外的墙,盖了起来,另外在一间厢房里,放了一张木床,床顶也盖些薄膜,晚上带着我,开始守护着我的新家。
房子刚刚修好,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屋前屋后,除了一些荒草,都是一些稀疏矮小,杂乱无章的松树。
于是爷爷带着我,去山上找野桃树。
野桃树不好找,找了几天,我和爷爷也就挖回来,十多株适合嫁接的野桃树苗,全部栽在屋前,禾场边那块杂草丛生的山坡上。
爷爷也只是听别人说过,野桃树通过移栽,嫁接,可以长成家桃树,一样开花结果。但应该怎样嫁接,却是门外汉,一窍不通。
幸亏二爷爷略懂一些,在二爷爷的指导下,我和爷爷经过一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十多株野桃树的嫁接。
野桃树嫁接好了,我就开始眼巴巴,掰着指头望起第二年的春天来,希望有一天能看见花开,然后就能吃上又大又脆的桃子了。
在临近过年的时候,终于买来了木料,盖上了燕子瓦,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搬了进去。
老家的冬天,雪总会落上许久,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在温暖的新房里,我时不时会望着窗外,牵挂着,我和爷爷亲手嫁接的那十多株野桃树。
春终于来了,春风把屋前屋后吹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小草开始绿了,嫁接的野桃树也开始吐出嫩芽来,我悄悄的看过那些嫁接的野桃树,暗暗庆幸,虽然爷爷和我都不懂嫁接,但十多株野桃树,几乎都吐出了嫩黄的新芽,在和煦的春风里,朝我挤眉弄眼。
就在我期待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又大又脆的桃子时,一夜之间,突来的倒春寒,让一切都化为泡影。
短短的几天,十多株嫁接的野桃树上,吐出的新芽都开始耸拉着小脑袋,所剩无几的几片桃叶也开始慢慢变黄,我知道,一场可怕的倒春寒,让已经熬过冬天的野桃树,却夭折在春天里。看着渐渐枯萎的桃树,我是心疼不已,但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因为离家去县城读书,极少回家,也就懒得理会,渐渐忘了此事。
第二年的春天,我突然发现,在离屋不远的晒谷场边,有一株桃花开了。
虽然只是孤零零的一株,倒也让我眼前一亮,树不大,花也不多,但有一些粉红的花瓣,煞是开得鲜艳,在绿色的叶子底下躲着,犹如一双双调皮的眼睛,对着我眨呀眨,微风吹过,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直入我的肺腑,所到之处,仿佛有素手抚摸,格外让人舒坦,沉醉。
我知道,这是一株野桃树,不是我和爷爷嫁接的那些。只是以前我没有注意,不知道在新家的屋旁,毫不起眼的山地杂草中,也会有这一株小小的野桃树。
可确确实实有这么一株野桃树,长在我的晒谷场边。
我不敢再去动移栽,嫁接的念头,活生生把这些本是悠哉悠哉的野桃树,锄挖刀割后,再看着她们慢慢枯萎,直到死亡,让我平添一丝莫名的忧郁。
这株野桃树就这样一直长着,每年,总是独自开花,独自结果,独自落光叶子,独自熬过漫长的冬天……
后来,迫于生计,来了东莞,二十多年过去了,房子也在2010年的时候倒了,爷爷也于1995年以93岁高龄寿终正寝,我也就很少有机会,去老屋看看了。
虽然有些时候,也会想起那树野桃花,那些咬不动的野桃子,但也很快就会被红尘碎琐之事淹没,匆匆而过了。
只是在桃花生态园里,面对着无边无际的花海,我突然想起来,我老屋晒谷场边,那一树野桃花来。
不知多年过去后,是否依然开得娇艳?是否今晚,能走进我的梦中,让我看那桃花盛开?
也隐隐约约开始担心,我这株本是生在,长在湖南杨树港的野桃树,山远水远的移栽,嫁接到了湖北调弦口,是否还能如老屋晒谷场边的那株野桃树,一样开花,结果,活得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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