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均伟
前几年，我买过福耀玻璃的股票。福耀玻璃是曹德旺先生创办的企业，是玻璃制造业的龙头企业。曹先生在访谈中说，福耀玻璃股票非常坚挺，此话的确不虚，我亲身感受过，就是在2015年股市如此大起大落情况下，福耀玻璃还是坚如磐石，小幅波动，的确不同一般。福耀玻璃有两个不同一般，一是它一般不讲故事，哪怕有重大利好消息，也不会出现好几个涨停板，二是它一般也不搞虚头巴脑的分红股，而是从税后利润中拿出真金白银分红。股价坚挺加上每年定期现金分红，福耀玻璃每年稳定回报率在7%左右，比银行非保本型理财产品收益要高。如果你不是出于投机炒股，福耀玻璃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对我们这样的散户而言，福耀玻璃算是一家比较有良心的上市公司。
这篇刷屏上亿次的访谈稿，被各方人士解读，其中主流观点认为，中国民营企业税负太重，营改增对降税效果不大，现在的实际税率已接近“死亡税率”，比美国等发达国家企业税收负担要重的多，如不加以改变，对中国经济发展极为不利。也有极端观点认为，美国除了“人贵”，其他都“贱”，而中国除了“人贱”，其他都“贵”。这种极端观点传播速度极快，影响面极广，带来了消极情绪。曹先生通篇访谈稿，是比较理性和事实求是的，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尤其是来自一线企业家“深入虎穴”得来的中美对比数据，应该让我们客观冷静分析，而不是走极端化宣泄负面情绪。
福耀玻璃是一家传统资源密集型企业，需要消耗大量水、电、天然气等自然资源和能源。玻璃制造业与水泥行业一样，在我国是属于过剩行业，银行将其定义为限制型行业，信贷总量只减不增。曹先生说之所以要去美国投资设厂，有大部分原因是来自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主动要求。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是福耀玻璃长期稳定的最大订购商，它的要求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压力。这也可是说是美国地方政府一种变相的招商引资手段。为什么在我国相对要限制其发展的企业，美国地方政府却千方百计要争取它呢？这其中反映出美国现阶段经济发展状况的某种尴尬。长期走高端路线，工业去制造业化，使得美国经济结构出现失调现象。低端但能带来大量就业机会的制造业企业消失掉了之后，美国就业状况不理想，有些州甚至出现20%的失业率。为了就业，美国地方政府顾不上脸面了，哪怕是高能耗的资源性企业，也成了香饽饽。曹先生还说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话，考虑到美国人力成本昂贵，会尽量用机器代人的办法，减少人力成本。这恐怕要和美国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的初衷相违背。
曹先生说，一个美国蓝领工资是中国的8倍，一个美国白领的工资是中国的2倍。按照两者倍数的关系，美国蓝领工资应该高于美国白领工资水平。在浙江，一个蓝领打工者，包吃包住，扣除养老保险金，每天工作12小时，每月工资4000元人民币，而一个白领扣除五金一险，每月工资10000元人民币。可以推算出，美国蓝领每月工资4600美元，美国白领每月工资2900美元，美国蓝领每月工资是白领1.58倍。美国劳动力市场是充分竞争的市场，工资高低反映出各类劳动力的供求关系。蓝领价高，说明其比白领更加稀缺。曹先生说，在美国工厂车间里大部分是中老年劳动力，年轻有活力的很少。按常理分析，像福耀玻璃这样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应该要到蓝领供给充沛的地方设厂，而不是去像美国那样白领供给充沛的地方设厂。但美国地方政府伸出橄榄枝，给出非常优惠的条件（土地非常廉价并且有补贴），极力拉拢福耀玻璃，这似乎又是一个悖论。这反映出，美国长期推崇高端路线产业导向，使美国劳动力结构出现严重时失衡。一方面，白领多，提供的工作岗位不足，蓝领少，提供的工作岗位相对多，而另一方面，即便蓝领工资比白领高出1.58倍，白领也不愿意转化为蓝领。这是一种劳动力结构性“滞胀”，多余的白领想要像福耀玻璃这样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去消化，感觉很矛盾。也许不久，曹先生就会感受到美国式的“用工荒”。
曹先生反映的美国电和天然气的价格比中国便宜好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在美国“两高一剩”产业很少，自然能源消耗就少，而其本身又是能源大国，按照供求关系，价格当然要比中国便宜。这和媒体上报道的由于我国国有企业垄断造成的高价格，应该有所区别，因为美国掌握这些能源的企业也处于寡头垄断地位。
至于说到美国高速公路不收费，这也和美国的发展阶段有关。美国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始于1929年大萧条之后的罗斯福新政。罗斯福是第一个采用PPP模式进行机场、高速公路、港口建设的美国总统。PPP模式建成的公共服务设施收益权往往要和私人投资方分享，但有一个期限，过了期限收费权终止。美国的大量基础设施都超过50年以上，非常过时和陈旧，当然也过了收费期限。今年美国大选，特朗普就提出要学罗斯福总统进行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以改变陈旧落后的面貌。如果特朗普也采用PPP模式，估计新修建的高速公路也会和中国一样收费。
自十八世纪以来，英、法、德，后来的美国，一直主导着世界资本的流向。二战之后，美国成为最大的资本输出国，基本流向一直是发达国家流向发展中国家，或者发达国家间相互投资。这次，福耀玻璃被美国地方政府以如此优惠的政策“招商引资”，的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件。作为中国人，首先应该有几分自豪感，但曹先生提出来的问题，要引起政府部门高度重视并加以改善，因为中美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的竞争归根结底是对优质企业的竞争，企业家有自己的祖国，但资本已无国界。
温州·宏源
2016年12月22日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