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的办公室里多了一只猫儿,四个月大,白色的皮毛,两只眼瞳异色。
看到它的第一眼想起来老舍的文章:“它要是高兴,能比谁都温柔可亲: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子伸出来让你给它抓痒,或是在你写作的时候,跳上桌来,在稿纸上踩印几朵小梅花。它还会丰富多腔地叫唤,长短不同,粗细各异,变化多端。在不叫的时候,它还会咕噜咕噜地给自己解闷。这可都凭它的高兴。它若是不高兴啊,无论谁说多少好话,它也一声不出。”
我最近是立了志要好好习字得了,于是小小的公文包里塞满了各色的字帖,方便我走到哪里练到哪里。于是就经常出现上图的样子,猫儿攒上窜下,活泼的很,仿佛读过老舍的文字,模仿的一模一样。让我突然感慨,是否天下的猫儿都一样乖巧?惹人生怜?这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儿时我养的那只猫儿。
猫儿的名字我已经忘却,虽然是我取得名字,但那时腹中才华尚不足一钱小杯,取得名字大抵是些电视上听来的红尘艳名——翠花、小红、花儿之类。只记得跟族弟争相抱着猫儿,它亦温顺的贴着你的胸脯,让七八岁的小屁孩大有一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英雄气概!仿佛逛青楼一样的喊着翠花、小红、娥儿之类粗不可耐的名字.....彼时不查,现在仔细想来,后来中学时对红巾翠袖搵英雄泪的感觉感触极深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了。
那猫儿也聪慧,除了也能做出老舍那猫儿的事情外,还能帮主人壮胆。
至今记得最深的就是小时候的两件事,村里建筑,都是长排房,我家5间瓦房,东西走向,哥哥那时候都在读书,我则被父母安置到西屋独居,因为要负责看家。屋里放了一堆杂物,其中还有一堆盖屋做大梁用的原木竖在墙角,每到夜晚,窸窸窣窣的老鼠声便伴着爷爷讲的民间鬼故事吓得我不敢关灯睡觉,以至于每每被母亲批评,还不敢给她说是因为害怕。
可有了猫儿就不一样了,白日培养的信任,在夜晚更是显得珍贵,自从有了猫儿,夜晚再也没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猫儿有时候调皮发出的声音虽然大了些,但是更加正大光明,反而比之前让人心安的多。也恰恰是因为这堆原木,猫儿时常光临我的西屋,日子久了,索性直接睡在我的屋里的原木堆里了。
有一晚,猫儿活泼的很在我床头跳上跳下,我一时兴起,一把饱了下来,塞到被窝肚皮上,让它在我被窝睡,初时,猫儿还以为我是给它玩躲猫猫,于是爪子一把抓在肚皮上,很是疼痛,可慢慢的抚摸几分钟后,竟然打起来呼噜,看来,猫儿对这个新的小窝感觉很满意。那一阵子的夜晚,终于不再害怕黑黝黝的原木、不再恐惧那未知的领域。因为猫儿的呼噜均匀细长、更多的时候它喜欢在我枕头边上欣然入睡,蜷成一团,皮毛温顺而暖和,带给我很多安心。
可母亲却是极力反对我搂着猫儿睡的,首先是不卫生,其次是掉毛。最主要的是,猫儿自此懒了,不再抓其他屋里的老鼠....
迫于压力,我也只有每晚把房门关的紧紧的,但是却仍偷偷地给猫儿留了个窗户缝,猫儿聪慧,每晚也是8-9点以后从缝里钻到我的枕边,安然哄我入睡。
仿佛偷情一般,庆幸没被母亲发现。
只记得后来到了秋天,天气转冷,有一夜秋雨连绵,猫儿一直没来,我心想估计是雨太大,困在某地了,就在等待中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却不料半夜时间,听见一声猫叫,然后碰的一声,窗缝开了,我心里大喜,可不是我的猫儿来找我了!于是又恶作剧一般的把被子压死,故意不让它进被窝,不多时,只听得呼噜声大作,猫儿果然来到我的床上,围着被子转了一圈,发现无迹可寻,不得已,呼噜声在我耳边逐渐增大,还用脸轻蹭我的脸颊,仿佛在求饶一般....我哈哈大笑再也忍不住漏出一脚给它,让它进来,可我忘了猫儿天生爱干净,它看见能进去了,竟然把头使劲的一甩,浑身的泥水甩到我的头上、枕头上、墙上....
果然,第二日被母亲发现了,倒不是夙夜担心的水迹成为线索,而是母亲顺着雨天猫儿在泥地留下的足迹一路跟踪到我的屋子,最后猫儿在地上的踯躅、跃到我床头的盘绕,都留下了小小的梅花印....
呜呼哀哉,一顿臭骂...
西屋的隔壁是个荒院子,原主人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信耶稣,生时每夜每夜的吟唱,小时候不懂信仰,只觉得吵闹的很,死后这院子变得清净起来,慢慢的杂草丛生,茅草屋顶坍塌,竟然显露一丝阴冷。随着年龄长大,已经慢慢变得不那么害怕老鼠,男孩子的探险精神日益壮大,但这种过家家似的探险,哥哥们是不会参加的,于是还是叫了那个族弟,带着猫儿一起翻墙进入西院,两个怂包一样的男孩立志要在西院做出一番大事业!先是提心吊胆的从那岌岌可危的院墙翻进去,抱着一脸不情愿的猫儿,跟族弟聊前几日刚看的林正英的僵尸电影,吓的心儿扑通扑通的,从翻墙进去到走到屋门口那十几步的距离,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而后就在要推开屋门的那一刻,抱着对信耶稣的老太太(在孩子心中好比巫女)的恐慌,两个半大孩子对着屋门竟然漏出一脸的懵逼,就在这时,猫儿呲溜窜进屋里,就听见里面乒乓大作,吓得我们俩再也不敢顾及猫儿如何,腿就好比灌了铅似的跑到人高的院墙,再也不顾危墙危险,翻墙而落荒逃跑。仿佛惹了大祸,族弟匆匆道别跑了,我则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懊悔的坐在角落里,心中一万个鄙视自己——临阵脱逃,竟然把猫儿丢在了西院,也不知它究竟遇到了什么,老是听老人说西院有蛇、有黄鼠狼,都会杀了我的猫儿。想到这,两眼竟婆娑了,连母亲安排的事情都做的无精打采——一心为我的猫儿哀悼,求它的亡魂不要怪我,那时候是笃定了猫儿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不知道怎样捱到了晚上,我的猫儿竟然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硕大的老鼠,我的天哪,喜从天降,但同时又懊恼的很,责怪猫儿起来——一只老鼠,你做那么大动静作甚?吓死人了!
这算是两个趣事吧,中间猫儿的活泼、温顺跟老舍的没啥二样,而且我小时顽劣,学习不好,每每被父亲批训,伤心懊恼的时候也总是猫儿陪我捱过。
村里人务实,即使到了现在,也很少有人单纯的在家养猫做宠物,吃的大抵都是粗粮(猪食)
村里有河、有水库。
有了猫之后,我常常借口抓鱼,窜到河里、水库里,我水性还可以,徒手抓鱼更是一流。我就常常在夏秋季节去抓鱼,猫儿每次在我回来时都能吃到泥鳅、白鱼、草鱼。当然这是我抓的不多,抓多了自然就是熬鱼汤喝,人吃完之后还能分点骨头给它,也是很满足,常常把尾巴翘起来弓着身子蹭你的腿,显示它的开心。
到了冬春季节,水太过于寒冷,河里是抓不到鱼儿了,但是水库由于是放养的鲢鱼,好多都不经冻,死掉了的鱼儿被水飘到岸边,人是不能吃了,但是可以捡了回来喂猫儿,可毕竟西风紧、天气冷,父母总是阻挠,可也毕竟按讷不住心疼猫儿的心,水库的边线不是那么规则,曲折婉转,往往看着很近,但你不一定能很快的走过去,毕竟水寒冷刺骨,10岁的孩子又跨不过去太宽的河道,于是近在咫尺的鱼儿即使看见,但想捡到它,只能绕路,而且远近未知。加之纯靠肉眼观看判断是否有鱼,往往看到白色、反光的物件都怀疑是鱼儿,往往走过去才发现不是鱼儿,但也就是这份对猫儿的执着,那时候虽然不懂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但的确是磨砺了自己的性格,每日徘徊在水库边,顶着寒风搜刮死去的鱼儿。前几日开着车子又去走了一遍那条水岸线,实在难以想象一个10岁的小孩,如何做到一天几十公里不喊累的。
对信念的坚持,应该就是这时候开始的。感谢猫儿,让我明白——生活就是每个人坚持走下去,都能遇见光芒。当我们尽力把悲观的事情用乐观的态度去表达时,你会发现迷宫顺着走到出口能遇光明,倒着回到出发一样光亮。我们都一样,正处于期盼未来,挣脱过去,当下使劲的样子。会狼狈,有潇洒,但更多的是不怕。不怕动荡,不怕转机,不怕突然。
年轻时,做什么都可以有意义。不用去期望,失去了当是磨练,得到了便是惊喜。失败了当是预演,成功了当是传奇。备受瞩目的人应当更持续,一无是处的人才有资格开创人生第二春。
寂寞和孤单不一样。孤单只是你的旁边没有人,而寂寞却是你的世界都没有人。一个人的孤单是会上瘾的。一个人太久的寂寞则会把他自己都给忘了,也会忘了曾经最好的一个人的感觉。
所以,那会的状态应该是孤单,但并不寂寞,我有猫儿,无声但是殷勤的陪伴,教给我好多东西,指引我前行。
感谢刘哥的成全,一腔柔情因为一只猫换了一下午的怀念:
你还好么?我的猫儿,鱼儿可还够吃?
苑稂. 老三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