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双手死死地抠住木板房的边缘,整个人悬在半空。
他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的处境,也没办法端详漂浮在头顶的木板房。
A感觉到双臂像被人拿锐器乱划,再一点点地把缺口撕开。他向下望了望,黑漆漆的。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指甲慢慢陷进木头里,木板上留下几道血痕。指甲盖几乎要翻了过来,血渍顺着木纹一点点的晕开。
一滴混着木头粉末的、污浊的血液滴在A的头上。
......
A是去公共浴室洗澡来着,他洗完走出半个街区,突然发现自己下半生不着一物。慌乱中看到路边竹子搭建的晾衣架上有一床薄薄的被子。A飞奔过去,拽下被子,裹在腰间,一只手攥着合拢的被子角,慌忙逃窜。
为了避开人潮,A冲进一幢灰白色的建筑。里面有一个十分高的楼梯,顶端似乎有些亮光。他爬到最高处,也不停歇。扯着被子往下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A从未来过这里,但这里的黑暗与寂静让A感到安全。
出了停车场一切都晚了,汹涌的人潮几乎要把A整个人托起来,往流动的方向传送。A死死地护住被子,不经意间已经被带到了马路对面。
A有些心慌,他想沿路返回,回到那个竹制的晾衣架,即使可能会被当作变态剥去被子。
于是A掉头逆着人潮回去,很多匆忙奔跑着的人,有人看向A,也有人无视,还有一个人搭着A的肩膀撑过混乱的人群。A不断整理自己的下半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他注意到道路右侧有一个正在采访的记者,长长的话筒指着一位光头。这光头A觉得眼熟,但说不出名字。
A的身子俯地很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他越是想快速逃离,脚步越是缓慢。人流像扑面而来的海浪或着狂风,把A的脚步往后顶。A甚至觉得快要忘记前进的方法,一只脚落地之后接下来要干什么。他慌乱,他绝望,但他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忽然看到马路的另一头隐约有个穿着纯白太极服的人。那个人也俯身前进,像是冲着A过来。
A觉得自己在下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松开了。污浊的血液顺着手臂向上攀爬。
四周一点一点地暗下来,一点一点地静下去。
A感到头发慢慢变湿润,低头却没看见薄薄的被子。
然后,就彻底暗了下去。
风呼的一声。
2017.10.12 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