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乡最美的景色要算是乌桕红叶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嘉兴一带的农村里到处可以见到或零星或成片的乌桕树。
随着秋天的到来,乌桕树的叶子渐渐地变成了红色,枝干上也挂满了累累的硕果。阳光下,有风轻轻地吹来,红色的叶子犹如跳动的火苗,而白色的桕籽则珍珠般地挂满枝头,红白两色,煞是好看。
乌桕树在我们乡下又叫桕籽树,我国栽培乌桕树的记载最早见于贾思勰于1400多年前著的《齐民要术》。南朝(公元420年—公元589年)唐氏有诗赞:“红叶秋山乌桕树,回风折却小蛮腰。”南宋诗人陆游的诗句“乌桕先枫赤,寒鸦后雁来”,说的是乌桕树叶比枫树叶要早变红。在我们王店,古老的“赞神歌”中有一首叫《小农名》的,歌词里这样唱道:“春看花蚕尚好,夏种田禾茂盛。秋种蚕豆小麦,冬天桕子收成。一年四季都得利,开门日日有黄金。”可见乌桕树在农民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朱彝尊在他的《闲情诗》中也有:“门前种树名乌臼,水上飞花尽碧桃”的诗句。
乌桕树为落叶乔木,每年夏日开出黄色的花,结出的桕籽外面包着一层白色的脂肪,俗称“桕脂”,它是制造肥皂和蜡烛的原料,里面的桕仁经榨油后用于制造高级油漆,也可制造润滑油和油墨等。
小时候,一群毛头小孩玩起来真是拆天拆地,什么树都能上,什么水都敢游,唯独这桕子树大家都不敢碰,因为上面有许许多多的带剌的毛毛虫,这些小虫子非常漂亮,个个身穿花衣裳,打扮得新娘似的,但它们虽然长得好看,身上却带有许多的毒刺,我们叫它“刺毛虫”,还取了名字,有的叫“镬盖头刺毛”,有的叫“牛筯头刺毛”。人们只要一碰到它,刺毛虫身上的毒刺就会毫不留情地刺进你的皮肤,又痛又痒,连大人都敬畏它三分,何况我们小孩了,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地爬到桕树上去。大人们说,只有做了舅舅才可以碰桕树、采桕籽的,而我现在都已做“舅公”了,但如果看到乌桕树却仍不敢去碰的,这大概是小时候的恐惧还留在我骨子的缘故吧。
其实采桕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而且是个气力活,大人们戴了草帽、箍着袖筒,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用树枝做成钩子,将一串串的桕籽用力钩下来,也有的搬了人字梯,站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采着,也有胆大的就索性爬到树上去采。虽然秋天的毛毛虫都做了蛹,但还是有一部分仍顽强地爬在树叶上,乘机刺你一下。
乌桕籽采回来后,还要摊在太阳底下晒,晒裂后剥出雪白的籽仁,再拿到供销社去卖,一斤桕籽能卖两角七分钱。虽然钱少,但拿七分钱一斤的鱼、5分钱一斤的苹果、3分钱一根的冰棍来比,还是很有诱惑力的: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价格啊!所以桕子是生产队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乌桕籽的产量很高,一颗成年树能采百把斤的桕籽,除供本地油车加工外,还行销至江苏、杭州等地。
成年的乌桕树,树干苍老,枝形诡秘,再加上一头的红叶,是摄影家创作的首选。
乌桕在中国历史上是重要的油料树种,但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随着化学工业的迅速发展,乌桕种籽的需求量逐年减少,因为没了经济价值,家乡的乌桕树也被农民砍了当柴烧,所以如果你想要看乌桕红叶的话,看来只有去四川、重庆以及云贵高原等地了。
乌桕树,你那多姿多彩的身影,永远地留在了我的童年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