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孤塔上的火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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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听见一声弱不可闻的哀哀嗥叫，逸散于风中。巨兽的眼里透着深红，头角峥嵘，四肢翻涌起银白的浪潮。”
我返回了我的宫殿，又悄然无声地蹑足进了屋子，安静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有些困乏地陷入了梦乡。
当阿雅的声音唤醒我，热烈的日光已是平直地漫过了床沿。
我半睁着眼，端平双臂，任阿雅上下为我着装打扮。
阿雅好奇地说：“公主殿下，你今天怎么看着这样困乏。”
我口里苦涩，含糊其辞地说：“做了个噩梦，没睡多久。”
阿雅颇有心得地说：“那一定是个恐怖的噩梦。”
“阿雅，那王子今日可有什么动静吗？”我问道。
“经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王子今日要乘船离开我们的国度，去往暗夜之森，听说那里发生了很不寻常的事情。”阿雅总是这般消息灵通。
“暗夜之森，我好像听人说起过。”也许是某本书，但一下子真叫我想不太起来。
“听说是在邻国，也就是王子所在的国家的边境上。昨天夜里快马来的急讯，听说王子一宿未眠，仓促派遣士兵调集航船，一早便向国王请辞，国王正忙着送客。”阿雅这般偏僻隐秘的事也记得一清二楚，但有时身旁的小事却往往遗落。
“你该去送送他的。”阿雅睁大眼睛，望着我，表露出期待和恳切。
“既然父王已经在忙活，我不一定要去。”父王不在，我实在只想好好再睡上一觉。
“国王派遣士兵来告知了，虽然并未明确地要公主殿下您一同送别王子，但我想您不去的话，国王心底会有些不悦的。”阿雅有些着急。
“那只好这样了。”我无奈地应承。
我们国度的渡口，由于繁忙的水上贸易，被建设得完备又宏大。
海鸟低低盘旋，于湛蓝的天空里，遗落下绵长的尾音，环绕着过往的船只。
平日里交织如梭的来往船只，大大小小的，陷入一种井然有序的热烈氛围中，所有人，大人和小孩，沿海的商铺里，繁忙的渡口上，人们不知经由何处得来的消息，竞相好奇地观望这位曾有着屠龙威名的王子，以奢华富贵的夫人和青春芳华的少女为最。
一对卫士护送着我来到父王身边，他正和王子谈着话，言语间热情充沛。我隐约听见一些遣兵、支援的词汇。王子见了我来，很敏锐地向我致礼。
我回过礼，王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我说：“公主殿下，昨日一见，你的美丽，已令我深感思念，今日你能来送我，真是叫我惊喜万分。”
人群眼里，我必须显现出一个公主的气度与高贵，于是我朗声说：“王子殿下，你昨日的驰骋的英姿仍深深印刻在国民的心目中，我们都会为你伟大的征程祈愿祝祷。”
我们的对话，如同在吟诵一首美妙的诗歌，但我有些疲倦，不知道是昨夜晚睡的缘故，还是这件华丽衣裙的紧缚。
冗长的送别仪式终于告罄，王子也登上甲班，船员摇动横杆，重重的船锚被徐徐升起，解开绳索的船帆瞬间鼓胀成满弦的弓。
一个眼尖的人，望着远方的海面起伏的幻影，露出惊慌的神色，这种惊慌立即传散开来，人们指指点点，神色恐慌。
只见昂扬的头颅浮现，随之一段细长的脖颈伸出海面，迅疾地游向列成一行的战船，猩红着眼，狰狞地张开嘴，喷吐出巨量的水柱，笔直地冲向船只。
船只还未离港口太远，可以看见甲板上惊慌失措的身影，而王子镇定自若，目光冷峻。他身旁有两个穿长袍的老人，唇角不住张合，念出神秘的音符。
金色的光芒溢散开来，如泉水般喷涌，流动于船身，恍如风般飘逸轻柔。
但正是这薄薄的一层烟状的流散的金光，轻巧地抵住磅礴的水柱，使至倒泄至海里。
我仿佛听见一声弱不可闻的哀哀嗥叫，逸散于风中。巨兽的眼里透着深红，头角峥嵘，四肢翻涌起银白的浪潮。
巨浪迫击船身，船只摇晃，匍匐在巨大的阴影中，船上的士兵东摇西摆，站不稳身形。此时，那头巨兽显露出他的全貌，状若一头巨大无匹的海龟。
“索沃纳斯”有见多识广之人认了出来，在我们国度里，意为涡流之吻，它们栖居于涡流群岛一片的海域，那是在蔚蓝之海的西侧。
王子拔出了一柄剑，不同于赛场上的长剑，这柄剑，散发着夺目耀眼的金黄，这金光刺目，周遭的士兵不敢与其对视。
只一剑，剑里像是凝聚了非凡的伟力，隔空遥遥向巨兽划落，却掀起了无边的撕扯的狂风，海水激荡，云层翻滚。
一道裂痕至上而下贯穿了巨兽的身躯，乌黑的体表上，流淌出殷红的血液，浸染了大片的水域。
看着巨兽些许摇晃后，径直沉重地倒下。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呼嚎，热烈的欢呼与呐喊，由一头起伏到另一头。
阿雅的声音快震破我的耳孔，我的心神仍激荡于那一瞬间，目光仍停驻于那一片血红的海域。耳畔好像又传来一声更凄厉的嗥叫，我怀疑阿雅激动的高音真得刺聋了我的双耳，否则那哀怨为何在我耳畔经久不散。
王子虽一剑斩落了巨兽，但那巨兽掀起的波涛也损坏了战船，使得战船不得不接受检修，而王子也不得不驻留在这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原本犹豫排斥这王子突如其来的来访，让我对未来的命运仓促彷徨。但周遭热烈的欢呼像是怂恿着我接受眼前的仿佛是命运给予的馈赠。
要知道，自古，王子和公主，就是书中完美的爱情。他们的结合，就如同日升月落般天经地义。
人们渐渐散了，我却想在海边驻足一会儿，王子走近，同我说：“不好意思，让你受到了惊吓。”
我神情恍然，对他说：“这并非你所能控制，只是我在自小海边生活，却从未遭遇这样一番景象。”
“情势是变得有些险恶，听说大陆西侧又出现一股黑暗的力量，侵蚀了森林，蔓延至边疆。”王子神情忧虑地说道。
“我能与你共同漫步一会儿吗？”王子请求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今天的事也够让你疲劳了，我再独自处一会儿便会回皇宫去了。”我委婉拒绝。
此时已听不到海鸟的鸣叫，黄昏的光遗落在粼粼的水面，留恋地褪去。
我随手拾起沙滩上的贝壳，侧过耳畔，呜呜的海潮声，凄凉地盘绕在贝壳里，像是在诉说古老哀切的故事。
忽而，我又听见哀鸣。这一声如此真切，我不由得回转身子，找寻声音的来源。
战船被拖曳至浅滩，周身木板几处破损，有三两个士兵驻守。
我询问说：“船里有什么东西发出声音？”
士兵恭谨地回答：“公主殿下，里面关着一头近日捕捉的怪兽。”
那声音萦绕耳边，引得我不得不去见一见，“能领我去见见吗？我想看看它的模样。”
一个队长样的士兵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我的请求。
一个四米见方的铁质囚牢，关着一只怪兽，那怪兽同样是兽首龟身，与那头巨大的索沃纳斯模样相近。
“这是一头很年幼的索沃纳斯，王子要带回国家游览，大地主们也喜欢这类怪兽，有些会出大价钱购买。”队长解释说。
那只索沃纳斯，耸拉着脑袋，不时发出恹恹的哀鸣，它长长的脖颈凄切地依偎在铁牢一侧，半眯起湿漉漉的双眼，策动着身子，像是逡巡着母亲的温暖与关怀。
这叫我看了很难受，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人们和这些怪兽友好地和平共处，但我记不得那是具体什么时候了。
作为一国的公主，我不能说，我想把它放归大海这种话，因为现在人们的眼里它是丑陋狰狞的怪物。但是，我总觉得这并不公正。有时，我想没有战争永远平和，但战争总是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潜伏在安详的生活里，不时给人们以深痛的阴影。
我想起了神奇的魔法，它或许能帮助我悄无声息地将眼前这只小家伙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