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归
贾平凹认为三毛是携着书和笔漫游世界的孤独者;梁羽生认为三毛是不肯随波逐流的奇女子;司马中原认为三毛是把生命高高举在尘俗之上的沙漠之花。
三毛一生热衷于流浪,因为她的故乡在远方,在那片广袤的大漠里,在那个叫做大伽纳利岛的地方,住着她的魂。她真实,在她的文字里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她热情,在她所到之处无不散发着浓郁的情谊;她自由,在她的字典里没有“束缚”两个字,说走就走,哪怕是生命之旅也绝不含糊。
三毛本来只想做一个如她名字般平凡的拾荒者,住在云的那端,捡一片别人遗失在树下的好梦,拾一朵春天里落入泥淖的花影。拂去它们身上的尘土,当做宝贝一样珍藏起来。可是有一天,这个爱做梦的女子恋爱了,她在沙漠里写下的文字被风带到了台海两岸,刮起了一股流浪文学的狂潮,至此,三毛横空出世,她和荷西的浪漫爱情也轰轰烈烈地被世人追捧。她从盛开到萎谢,一不小心活成了我们眼中的传奇!
老师的“恶作剧”让她厌学最后退学
三毛从三岁开始就读书,却始终无法适应学校生活,那一门门沉重繁琐的功课,艰难到让她怀疑人生,尤其接受不了以分数论成败的考试,对她而言,无异于没有硝烟的战场。
三毛在回忆学生生涯时写过:回想起小学四年级以后的日子,便有如进入一层一层安静的重雾,浓密的闷雾里,甚至没有港口传来的船笛声。那时几束黄灯偶尔冲破大气而带来的一种朦胧,照着鬼影般一团团重叠的小孩,孩子们留着后颈被剃青的西瓜皮发型,一群几近半盲的瞎子,伸着手在黑暗中摸索,摸一些并不知名的东西。
在渴望自由的三毛眼里,学校是恐怖的,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所在,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在初二的一次月考中,足足有四门课挂上了红灯,在成绩面前,她很狼狈也很难堪,为了照顾那颗脆弱而又自强的心,她牺牲了所有看书的时间,偷偷地啃起数理化,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她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悲哀的是,她用努力换来的成绩,在老师眼里根本就是抄来的。一天下课后,三毛被数学老师叫进办公室,指着办公桌上的数学试卷,要她当着老师们的面做一遍,三毛看出了老师故意为难的勾当,极力压制住满腔的怒火,仍然礼貌地回答:“对不起,我不会做。”老师淡淡地说:“你先回教室去吧。”熟料,老师并未善罢甘休,上课铃响后,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来到三毛面前说:“我们班里有位爱吃鸭蛋的同学,老师今天就要请她吃两个。”说完,就用蘸满墨汁的毛笔在三毛惊魂未定的眼睛上画了两个又大又黑的圆圈。
看着呆若木鸡的三毛,教室里的同学笑的东倒西歪,没有人会留意这个被老师侮辱的学生早已心死成灰。这次事件让本来就厌恶学校的她对上学有了严重的心理障碍,直至无法面对,征得父母的同意后,辍学回家,在家一待就是七年,她将自己反锁在黑暗中靠读书慢慢地走出了那片阴霾。
从情窦初开到负气出国也只是一个转身
七年之后,21岁的三毛顺利成为中国文化学院的选读生,上了大学之后,热爱文字的三毛被一个名叫舒凡的才子吸引,她跟同学借他的书读,读罢,顿生爱慕,坠入情网的她格外勇敢,像虔诚的基督徒一样,舒凡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总之制造各种机会接近他,而他却只把她当空气一样对待,直到她在学校发表了几篇文章之后,舒凡才注意到她。一次聚会之后,三毛借着酒劲走到舒凡面前,在他手上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后,点了个头,转身撒腿就跑。那天下午,她逃了课守在电话旁,只要铃声一响,就大喊着:“谁也不许接!”痴心的守候真的等来了舒凡的电话,他约她晚上七点在台北车站铁路餐厅门口见。三毛满口答应了,欢天喜地地去赴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约会。
才子和才女的结合点亮了校园的星空,他们一起谈天说地,一起遨游在书的海洋里,那种天荒地老的感觉让患得患失的三毛想要攥得再紧些,更紧些!她想要退出学堂系上围裙做他的太太,这是她能想到的能把他长久留在身边的唯一办法,她爱的太用力,他承受不来,也完全理解不了她想退学结婚的天真想法,他们俩为此大吵一架后,三毛为了逼他答应决定要用出国来威胁,结果他却祝她旅途愉快!
一个转身,三毛走了,带着对舒凡的爱与恨;带着第一次爱的苦涩体验;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离开了台北,飞往西班牙。
撒哈拉,与荷西的一场旷世绝恋
三毛说:“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再娶我吗?”
荷西说:“不,我不要。如果有来生,我要活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三毛打荷西。
荷西说:“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三毛看看荷西:“还真是这么想的。”
于是荷西说:“既然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好好珍惜这辈子吧!”
这个世界真奇妙,匆匆逃离台北的三毛抱着疗伤的心态来到马德里,那朵凋谢的爱情之花来到这片土地后,竟以新的姿势神奇地绽放开来。这里一个有比三毛小八岁的大男孩荷西一眼就认定了她,因为年龄小,他苦苦等了她六年,四年的大学,二年的服兵役。在第二次重逢后,他深情款款地赢走了她的心,他们决定结婚,生活的地方,他们决定去她向往的撒哈拉!
撒哈拉,有无边无际的黄沙,黄沙之上是呜咽着盘旋的风,天是辽阔的,深远且清透;地是无垠的,厚重且雄壮。黄昏把沙漠染成血红色,天地都是一片凄怆。
这是三毛第一次亲临沙漠时内心的震荡。
他们的生活就在这里开始了,坟场区的小房子,三毛四步就可以走到尽头,对面是一大片垃圾场,对于爱拾荒的她,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三毛对物质从不敏感,也不喜欢坐享其成,她用一点点买或者拾荒得来的物件,根据自己的意愿把这个简陋的小屋布置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艺术宫殿,在这个温暖的爱巢里,她等着心爱的丈夫下班归来,为他做“七十二变”的中国菜,食物的魅力让荷西对她赞不绝口,还招来了荷西的老板和同事。
除了为爱下厨,三毛还还把沙漠里的奇妙体验写成文字,让读者仿佛置身沙漠般畅快淋漓地跟着她体验沙漠里的风情万种,听她讲一个个异域里的神奇传说,这些文字的旅行为她带来一大批忠实的“三毛粉”,引领了一代人的流浪梦。
在周末的闲暇时光,三毛拉着荷西去海滩边偷看撒哈拉威女人清洁自己,他们看到那些女人将倒入罐子里的海水,通过一条皮带管塞进自己体内,如灌肠一般灌进肠子里,如此反复,直到从肚子里泄出无数的脏东西,一边排泄一边抓沙子覆盖粪便,最后舒服得唱起歌来,见此情景,三毛狂笑,被发现后抓着荷西苍荒而逃。
沙漠里物价高,生活成本也高,每周与朋友出去旅行花费巨大,经济拮据的三毛和荷西时不时还要开一千多公里的路,带着帐篷去海边安营扎寨捕鱼,带回来卖掉贴补家用,美其名曰:素人渔夫。
沙漠生活给三毛带来无限的刺激,但有时刺激里却隐藏着危险。有一次,太阳已经落山了,荷西却心血来潮想去寻找贝壳化石,不料,下车探路的荷西身陷泥沼,几秒钟内,淤泥就没过膝盖,三毛眼睁睁地看着荷西正一点点地被吞噬,正在他惊慌失措之余,对面开过来的一辆车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想到车上下来的三个撒哈拉威男人竟想强暴她,机敏的三毛迅速挣脱逃回车上,发动车子跑掉了,甩掉对方之后,三毛又回到荷西身边,看着奄奄一息的荷西,三毛急中生智,用千金将车子顶起,卸下所有的轮胎,连同坐垫扔到湿泥上连起来,又将身上唯一的衣服割成宽布带打好结扔给荷西,九死一生的荷西最终脱险。一对被冻成“化石”的恋人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痛失所爱后,她选择了最后的自由
荷西热爱海洋,他总说在世界寂寞,在海里怡然。荷西为了三毛,宁愿成为一条住在沙漠里的鱼,撒哈拉沦陷后,三毛跟荷西来到了他最爱的海边生活。
荷西下水工作,三毛在家数着钟点,迟一分都会心急火燎,荷西工作结束,也总是连跑带飞地往家里赶,生怕他美丽的妻子多等一分钟。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幸福,便总担心这幸福会稍纵即逝。
终于有一天,荷西下水作业时,再也没有浮上来。赶到现场的三毛抚尸痛苦,哭得昏天暗地,几近昏厥,她不相信荷西是死了的,她一遍遍地喊着荷西的名字,直到喊哑了嗓子也没有得到回应。
一朝分别,万劫不复!她用双手给荷西挖墓穴,麻木了的双手挖到血肉模糊也没有一丁点的痛,和着血泪,她在日记里写下:
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
走了的,是我们!
坟前血也似的深红玫瑰低垂着头,向三毛证实了花落人亡的事实,荷西确实是已经死去了,她从清晨等到黄昏的人,也只是那个墓碑上的名字。
荷西的离去,让她不再留恋这里的一切,半价卖掉岛上的房子回到台北,看起来恢复正常的她,内心的伤一直难以治愈,犹如地狱之火一般燃烧着,时刻提醒着她那些曾经的美好不能忘!她告诉父母,如果有一天,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请他们一定要原谅,因为之于她,那将是一个幸福的归宿。
三毛一直尝试着活下去,她没日没夜地伏案写作,不敢直视空荡荡的一天;她没心没肺地旅行,生怕脚步停下来之后的不知所措。她走遍千山万水,试图去寻找爱与被爱,但每次伸出手,世界都是冰凉的,像荷西的墓碑。她想到了自杀,但几次都被拦下,然而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没有谁能真正阻拦的,终于,她在一个凌晨用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早已失去意义的生命。她自由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说的就是三毛这样的女子。
如果有来生,愿你没有寂寞、没有苦恼,长成一颗你喜欢的树。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