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的儿子运运今年去美国东部上高中了,只有十四岁的他带走了全家几代人的牵挂。
他是我们这个原生大家庭的唯一孙子,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
家开家乡的那一天,爷爷、奶奶、姥姥、姨姨、姨父等亲朋好友足足一个加强排的阵营浩浩荡荡的去机场送行。进安检的一刻,他抱着爷爷奶奶、姥姥姨姨,流下了惜别的泪水,那情那景,感动了周围的所有人,大家静静的等待,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离别中的悲伤,没有人催促,没有人制止,只有充满耐心的默默陪伴,连安检人员也打破常规的的默许人群流动中的片刻静止。谁也不忍心中止这位十四岁小男孩与家人长辈的真情道别。
刚走那几天,爷爷、奶奶天天唠叨:“这么小就让他走那么远,你们怎么忍心啦,他不习惯该怎么办哟?”说着说着爷爷便表情凝固,奶奶便流下思念的泪水。倒是运运的妈妈默不作声,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落泪。
据说运运的房东家境殷实,三层楼的别墅,配带一个私家游泳池。房东给了他一间单独的宿舍。
虽然他住在一家家境不错,口碑也不错的美国人家中,虽然这家房东有三个孩子,老大只比运运小一岁,并且两人同在一所学校,没多大功夫兄弟俩就玩到了一块,虽然他日常语言交流不是问题,很快融入了这家美国人的家庭生活。但是思乡之情依然常常困扰着他,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会在微信视屏中与妈妈相视而泣,母子相互流下欲抱不能的泪水。毕竟如此突然的、远距离的分离,对母子二人的内心世界,都是一个很大的痛苦。
已经在美国工作的儿子,深谙这种离家的伤痛。他希望在弟弟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送去他最真诚的关心和问候。于是他打去了长途电话。
他以为刚离开家的弟弟会在异国他乡听到哥哥的声音时激动而泣;他以为只有十四岁的弟弟会表达对哥哥的依恋和期待,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收到,弟弟只是简单的回复几个词组:可以,习惯,还好,知道。这让他有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感。尽管后面几次都想主动的关心他、问候他,但他害怕再遇上弟弟那简单的拒绝,这种拒绝让他处于尴尬之中,这种境况又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无言以对。
中秋节这天,儿子再次主动给弟弟送去中秋问候,同样只收到简单的回复。这让他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位不到十五岁的弟弟沟通。他提出:如果他过的很好,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他还要送去他的心意吗?对方会不会把他的问候当成了打扰?他们要不要常常处于尴尬之中?
我觉得儿子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这是一个在人际交往中常常遇到的话题。
就在前段时间我也碰到过同样的问题:当你满怀热情捧出自己的一片真心想去关爱他时,对方却以毫不在意,甚至置之不理的态度回应你。犹如在你那颗红彤彤的心上浇下一盆冷水,顿时有一种希望破灭的失落感。心想,不会再有下一次,我再也不会主动给你送上这杯热滚滚的好茶了。
我真的以后不再热心对他了吗?我该怎样在未来的日子里妥善处理与对方的交往?
以前我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两个问题,今天也借儿子提出来的机会与他进行一番探讨,也乘机清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维。于是此时此刻,我在微信里对儿子表达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亲爱的儿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常常以内在需求为动力。人是动物,同时又是高级动物,因此人有着身体层面的生理需求,同时也有着精神层面的心理需求。
当我们想给一个人送去关爱时,我们首先要关注到对方是否需求,当他需要的时候,我们随时给予帮助,当他不需要的时候,我们给予他自由和空间。这就是尊重。
但这里会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关注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他的身边,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和互动获取资料,如果我们不在身边,肉眼无法观察,就只能通过语言的互动来进行观察,而主动联系,送去关爱就是一种最简单和最基本的互动方式。我们提出来了,他可以作出反馈,如果他需要,我们就力所能及的给予;如果他不需要,那我们暂时退到一边守候。但绝不是因为他的暂时不需要而从此放弃对身边重要人物的关注。如果能理解到这一点,被拒绝时我们就不会有怨言。
从另一个方面讲,当我们送出关爱时,并不需要对方满足我们的期待。给予是一种爱的形式,但给予的同时并不是为了索取回报,哪怕是情感的回报。我们只需给予我们自己的爱,只需告诉他:我在牵挂你,我心里有你就好了,至于他怎样回应,那是他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他、评判他。我们需要划清自己和他的边界。
做自己,而不是做别人眼中的自己,这是我们坚定不移的成长方向。
亲爱的儿子,弟弟还小,当下的他可能还不理解你送去的关心,也不懂得满足你希望能陪伴他、帮助他的内心愿望。但是没有关系,他的反馈也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有关人际互动的、给予与回报的成长课题。对于此,我们应该心怀感恩。你觉得是这样吗?“
当我和儿子写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内心的纠结也慢慢化解,上面提到的前段时间想帮助别人而被拒绝的郁闷也开始消散。是的,当你有心而他无心的时候,学会理解和接受就成了我们研习的功课。
写作真是一个清理自己的好方法,当我企图把这个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也在同时疗愈自己。
感恩写作,感恩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