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好女人的爱情游戏 第一部(7)

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的第一幅自画像

她脑中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为今晚的晚餐换上一身新衣服。她快速地下楼穿过酒店著名的笔帖过道,来到了临靠纱㡌街的名店。

她走进平日里最喜欢逛的一家店,快速挑选了一件新季海报款的彩虹色的马海毛薄毛衣,配了一条灰色的七分阔脚裤,一对粗跟的灰粉色漆皮鞋。她换上新衣自觉十分得体,这么多年因着学习绘画,她对色彩和时尚的把握十分的准确,这一身装扮潮流的色彩里透着她骨子里的力量和气质,马海毛的质地又把这力量轻轻包裹了起来,整个人透着毛绒绒的慵懒却又将精致不经意地透了出来。她站在镜前满意地轻轻旋转,她心想终于没有把眼睛盯在所谓的黑色经典上了,她的衣柜里一色的黑已经很多年了。

她让店员把她换下来的衣服包好,直接送回酒店房间,留下博舍的房间号后,她便轻盈地出门了。

她急促地迈着大步往回走,她发现许多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是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注目了,她不由嫣然浅笑。她走过一个个临街的高大橱窗,里面倒映出她的妙曼身影,彩虹的毛衣迎风飘逸,衬得她比橱窗里的模特还要动人,她突然想再仔细看看自已,她在Red Rose的橱窗镜子前忽然停住脚步,她细细打量自己,镜中的女人双眼闪闪发光,神彩飞扬,性感的嘴唇轻轻上扬,正对着自己心满意足地笑。

她继续迈步向前,宽大的裤脚衬着她的步伐令她越发的熠熠生辉,她更加感受到来自身体里的力量,她感觉四肢似乎因为有力而想要飞起来,她的身体因为渴望摆脱羁绊,渴望跳舞,渴望自由而想要飞起来。

自由就象这光影下沙沙作响的银杏黄叶,象光的精灵在召唤她,整个太古里的尘世喧嚣掺着大慈寺深远的钟声都成为了她的背景,任她飞翔。所有的这世间的牵绊都无法抵挡她来自心灵深处的对自由的渴望。

多少年了,她没有体会过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全身的器官从未如此富有生机,她象一只鸟儿,哦,不,她就是一只鸟儿。

那个冷静自持,靠走进虚空才能放过自己的女人已经溶化在了此刻的渴望里。

那家意大利餐厅藏在酒店的负一楼,她以前来过。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入口,走下一段深长酷炫的楼梯,别有洞天处便是这家餐厅了。

她一走进这家餐厅,立刻从其它人的目光中感觉到自己很美,很久没有的这种感觉让她不由地感觉自己更美了。

她在五六个人围坐的座位看到波儿在向她招手,她很自然地向波儿走了过去。

“这是我成都的老朋友,波儿。”她听到波儿的介绍。她的心中滑过一丝丝的不适,一丝丝的尴尬,是啊,她也只能被称为“老朋友”。

“波儿,䟨你一个名啊,老情人吧?”她听到波儿的朋友在打趣,面色微红。这样的社交场合她已许久不曾有过了,她竟有些腼腆了。

她落座在波儿对面,这才打量了一下他的朋友们。清一色的男人,看上去应该属于还不油腻,还未至中年,只是气质里还是透着圆滑世故,应该是在国内生活的,象丈夫一类的人。

她习惯性地收敛好自己刚刚象鸟儿一样的心绪,看一群人叫酒点餐,她看到服务生先拿来了一大瓶香槟。香槟,真好,这样的时刻是应该开香槟庆祝的。

随着香槟酒瓶口的软木塞“砰”的一声蹦了出来,压力释放后的一串酒泡泛起了酒花,她只觉自己的心里也“砰”地一声,泛起了沉寂多年的泡沫,她忍不住地笑了,她的神经随之放松,她和他们一起起身、举杯,庆祝波儿的回国,她和波儿碰杯,他们四目相对,饮尽杯中酒。

她忽然发现其实她渴望与人相聚,渴望从各种生命气息和相聚中得到温情,她发现快乐也可以从这些俗套中获得。她望着波儿,含情脉脉,他回望她,她只觉他的每一次凝视都是一种深情的爱抚。她的脸上闪着光,她只觉岁月在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褪去,她又是那个正在享受着成都美食的女生,旁边就是波儿一脸期待地盼着她说出“好吃、好吃。”

那个曾经给了她温情和温暖的男子此刻就在她眼前,真好。她不由沉浸在这推杯换盏时光交错的美好里,一杯杯地饮尽,她有些醉了。

觥筹交错间,她忽然回神,眼前的波儿不见了。她起身四处回望。

“嫂子,李大哥去洗手间了。”她听到有人说,“嫂子”看来一桌的人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意。她窘窘的,慌忙说:“那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她飞快转身,躲过他们的视线,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去往洗手间,要经过餐厅的露台外摆区,她径直走过露台,不经意间却看到波儿在外摆区的角落打电话,好奇心起她悄悄地走了过去。

“慧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她听到波儿的声音。

慧儿,慧儿是谁?不听话?难道是他的女儿?她在心中默念着。本能地,她放缓了脚步,站在了黑暗中不易被察觉到的暗处。

“慧儿,亲爱的,我还沒有处理完成都的事情,完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到北京见你。”波儿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地清晰。“好好好,后天北京见。”波儿的声音格外的温柔。

她忽然间有些呆滞,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她只觉满腔的柔情蜜意哽在喉咙里发不了声,有股强大的力量令她默默地坐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看到波儿快速放下电话走了回去,许是惦念着她竟没有察觉到她就在黑暗中。

她看着他落座,他在问她,他把目光投向洗手间方向,她听到他们在哄堂大笑。

“李波,你真厉害,北京有个模特候着,这里还有个漂亮的老情人,德国呢?德国是不是还有金发碧眼的洋妞?”

“真羡慕你呀,这样的单身汉我也想做啊。”

“来来来,为你这个男人中的榜样干一杯。”

没有她在场,里面的对白越发地放肆,她只觉自己赤身祼体地被他们谈论着,而波儿,波儿的脸上竟也有着得意的笑容。

她木雕般呆坐在黑暗中,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只觉自己的血液越流越慢,慢到结成了冰,再碎成了冰块,她的身体里有些东西也䟨着这结成的冰窸窸窣窣的碎了一地,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她曾在丈夫聚会的场合听到过男人们放肆地谈论自己的情事,她瞧不起那些被谈论的女人们,而今天她竟也沦落成了男人谈论的调味品。

而几个小时前,她还那么有勇气地憧憬未来,那么心醉神迷,多么荒谬的事啊!

她必须马上离开,她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回到他们中间去与他们把酒言欢,她必须马上离开。无论再怎么沒有气力,她都必须马上离开。

她悄悄穿过露台,从侧门上楼走出了餐厅。只有她自已知道,她是怎么强撑着走出来的。

她从酷炫的旋转楼梯爬上来,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木然地䟨随他们,不自知地又走到了大慈寺的门口。四处回望,她只觉自己无处可去。她就近在大慈寺旁边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咖啡厅里放着嗨乐,呼应着不远处的几家酒巴,她依旧木然,她望着大慈寺的红墙绿瓦,望着一墙之隔的博舍酒店,泪如雨下。

她觉得她自己真是天真,天真到没有问过波儿一句他这十年来的状况,她天真的以为他是上天派来的勇士,来帮她对抗这庸常无比的现实。只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中的男人没有一个可以逃避这人性的弱点。人性的弱点,她不是早就看通透了吗?

她不停地擦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她真是庆幸自己在死水微澜的婚姻里看清了人性的弱点,否则此时的她该是怎样的魄飞魂散呀!

她强忍着魄飞魂散的可能,极力地安慰着自己。不过又是梦一场罢了。不过就是因为她太久没有过爱一个人的感觉了,便天真地一头栽了进去,还好还好,不过二十四个小时。

大慈寺的钟声再度响起,已经是午夜了。她枯坐在黑暗中,她看着手机不停的电话铃声和微信提示音,她任它们响着,不去理会。

她在钟声中渐渐回过神来,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就象是她最喜欢的那副画-墨西哥的女画家弗里达的第一副自画像,她是那么清醒那么有力地立在黑暗中,可是她的手,她那纤纤玉手依然希望着自己被爱的人牵手,她的手充满渴望,充满欲望,充满对幸福的向往。

然而现实中的弗里达却和丈夫住在各自的屋子里,即便他们的房间之间有一个连廊。弗里达的丈夫没有离开过她,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别的女人。

因着这个她喜欢的女画家的爱情故事,加之她的朋友们的婚姻状况,她不是早已看透男女之情,看透婚姻的本性了吗?

今晚的事是不是在为这本质再加了强有力的证据吗?

她忽然庆幸自己又一次看清了真相。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做了鲁莽的决定,她把自己长期紧紧包裹着的整个生命猛的一下子抛出去,却发现面前依然是一堵人性之弱点的男权社会的墙,她的激情一头撞了上去,撞得晕乎乎,蒙头转向。

她不过是不受控地被重逢的喜悦牵着走罢了。这许多年来她一直不屑于遭遇激情,平静的湖面下聚集了一股能量,令她的情绪象海啸似的,象龙卷风似的忽然爆发,她闲置多年的生命力与激情撞击在一起,令她神魂颠倒,心醉神迷,无法控制,令她想要重新拥有爱情罢了!

然而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可是,可是,此刻她的内心又是多么渴望这爱情,波儿,为什么也会象这些世俗的男人一般,视女人如……

她的泪还是不住地流。

渐渐地四周已一片寂静,连酒巴的音乐声都听不到了。偶尔走过的人打量着她这个在黑暗中流泪的奇怪女人,甚至有醉鬼想要搭讪。她不得不起身离开。

可是,去那里呢?她的心麻木了连带着腿脚也麻木了。鬼使神差的,她竟走回了博舍酒店的大堂。

她无意识地苦笑,在大堂的等候区坐了下来。怕人笑话,把脸上的泪痕和哭得乱七八糟的妆容整理了一下。她木然地抬起头,Check in的地方分明是丈夫的背影,他的手搭在一个有着妙曼身姿的女人身上。

她以为她看错了,她瞪大双眼仔仔细看,没错,是她的丈夫,是她今晚应该出差去了上海的丈夫。

没错,烧成灰也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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