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水(文字针对原著)
张爱玲的《半生缘》中,常被读者写文咀嚼的是曼璐曼桢两姐妹,对曼璐爱恨交加,对曼桢唏嘘同情。
曼桢的苦与可怜,很大部分来自于为沈世钧坚守半生的真情。而沈世钧,虽看似顺遂,实则半生挺苦。
他的苦,不亚于曼桢。
1、缺爱的幼年,是母亲的情绪垃圾桶
如果父母相爱,所生孩子就是爱情的结晶。如果不是,孩子很可能成为出气筒,或是遭嫌弃的离婚绊脚石,ta的人生注定不快乐,就像张爱玲本人,也像她笔下的沈世钧。
原著中第一章这样描写:
他(世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好过阴历年。过去他对于过年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好感,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家里例必有一些不痛快的事情……父亲(沈世钧父亲)是长年驻跸(zhu bi)在那边(姨太太那边)的。难得回家一次,母亲对他客客气气的。唯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大约也因为这种时候她不免有一种身世之感,她常常忍不住要和他吵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还是哭哭啼啼的。每年这个情形,世钧从小看到大。今年倒好,不在家里过年,少掉许多烦恼。
沈世钧的父亲是经营皮货生意的旧式商人,年轻时混迹烟 花柳 巷,讨了一个风尘女子做姨太太。姨太太挺有手段,婚后不仅为沈家生了3男1女,更是将世钧父亲常年笼络在小公馆那边居住,只有新年才象征性回到正妻身边。
世钧的母亲,一心为家族生意操劳,却得不到丈夫温暖,长此以往,心中怨气集聚,无人可诉的她少不得将冤屈说给儿子。别看世钧衣食无忧,其实,他的童年很缺爱,过早成了母亲的情绪发泄桶,体味到人生百味。
世钧好像没有童年。多年以后,他看到9岁儿子,这样想道:
一个人九岁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虽然他(世钧)也不是没有经过那时期,但是就他的记忆所及,仿佛他那时候已经很懂事了,和眼前这个蛮头蛮脑的孩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压抑的家庭氛围不仅让世钧心理过早成熟且逆反,也让他总想逃离。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念了他父亲反对的专业,毕业后留在另一个城市做着喜欢的职业,总之,他就是不想回家,更排斥家族生意。
2、为家族,为爱情,放弃职业理想
从前我哥哥在世的时候,他毕业之后就在家里帮着我父亲,预备将来可以接着做下去。后来我哥哥死了,我父亲的意思要我替他,不过我对于那些事情不感兴趣,我要学工程。
毕业后,沈世钧做了厂里的实习工程师,虽然薪水极少,但他依旧很满足。
三百六十行,如果能做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如同拥有一个心仪的恋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惜,沈世钧的幸福太短暂。他不得不接手家族生意。
一方面,哥哥去世后,父亲身体出了问题,姨太太的3个男孩,年龄尚小,家族生意急需世钧出面打理。
另一方面,世钧想娶曼桢为妻,但没有多少积蓄,更不能在婚后帮曼桢分担家累。如能继承祖业,这两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审视现状后,世钧放弃职业理想,回到南京,接手家族生意。
为曼桢,沈世钧违背初心做了不喜欢的事情,但世钧不能对曼桢说破,还要忍受曼桢对他的质疑,心里甭提有多冤苦。
3、同床异梦的枕边人
年轻时,沈世钧曾对母亲放下狠话:“即使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跟她(石翠芝)结婚。”
后来,他的结婚对象竟然是石翠芝,而且是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
但他不爱石翠芝,石翠芝心底珍藏的那个人是书惠。
那晚,沈世钧翻书,看到书里夹的一封信——多年前曼桢写给他的信,心绪飘远,他想起和曼桢的交往,心思柔软,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当翠芝来抢他的信,世钧反感翠芝,不仅粗声呵斥她,还差点动手打了她。
世钧与曼桢在书惠家偶遇,阴差阳错的感情,让两人百感交集,互诉衷肠。为了和曼桢重新开始,世钧甚至动了要与翠芝离婚的念头。
他(世钧)其实恨不得破坏一切,来补偿曼桢的遭遇。他在桌子上握着她的手,默然片刻,方微笑道:“好在现在见着你了,别的什么都好办。我下了决心了,没有不可挽回的事。你让我去想办法。”
自从翠芝嫁给沈世钧,感情一直波澜不惊,但书惠从美国回来,她却心潮却澎湃。
他们这厢在餐馆生离死别,翠芝与书惠也在家里难舍难分。
但书惠知道,世钧与他,是再好不过的老朋友,他与翠芝,只能止于伦 理。
人世间最残忍的感情,莫不过人生短暂,相爱却不能厮守。世钧与曼桢,翠芝与书惠均是如此,而世钧与翠芝,却不得已成了同床异梦的枕边人。
写在最后
作家周国平说,一个人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靠这养活自己,同时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使他们感到快乐,即可称为幸福。
纵观沈世钧的半生,被糟糕的父母关系剥夺了该有的快乐,后来为爱做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余生。
在外人看来,沈世钧的婚姻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他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有美艳娇妻,但他心里的苦又有谁懂?他的心事只能装在心底,他的烦恼只能自己去消化。
沈世钧为数不长的快乐,该是与曼桢恋爱的那段时光,但再见有情人,他只能选择放手,半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