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搁下书,摘下眼镜,塞上耳机,摁灭了灯,走出屋子,走进清夜……
朦胧入眸,半空中悬浮着的发光体们无不长着浓厚的绒毛,又像一众光亮的蒲公英。
蒲公英呀蒲公英,夜已渐深了,何以你们还纷纷扬扬竞翩跹呢?蒲公英们摇着头,其中离我最近的几缕蒲公英之光脱落在我的眼前脚下——原来是我的双脚,它们没跟我的心打招呼,便私自跑了起来、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无妨无妨,反正我的心也是想着跑、念着飞的。
我朝着体育场的方向飞跑而去,近视且散光的双眼在没有凹透镜的帮助下,一时难以适应。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长腿欧巴,步子迈得不大,否则踏出目力难及的暗处,那该多危险啊——踩到暗雷还则罢了,若踩到他人脆弱的暗影……那罪过可就大了。
不一会儿,我踏进体育场。体育场周边种着更多散发亮光的蒲公英,我仰着头看,几乎以为黑夜已被永远地吓跑了。
无妨无妨,黑夜跑不跑,与我何碍,反正我肯定是要跑起来的。
我跑呀跑,以脚为笔,在体育场里画着圈圈,一圈叠着一圈不歇,耳机里的经典老歌一首接着一首不停,满头满脸的汗珠子一滴连着一滴不断……
渐渐地,体育场里本就不多的跑者不知所踪了,待到只剩下我一人的时候,蒲公英们也刹那间熄灭了。
我仍是不愿意停下自己的脚步,便干脆迷蒙着双眼,紧窜了几步,窜进了数小时前我读的那本小书里,窜进最后读到的那一页——李叔同携带灰色棉袍、布棉鞋,以及日常用具,笔墨纸张,来到虎跑寺……
后面写了什么?不得而知,不管怎么写,那也只是开始而已;纵然只是开始,我已在主人公的身后,瞥见了许多的眼神——雪子望断秋水的泪眼,俞氏拥着孩子们一起的无声柔光,杨翠喜……
我张开双臂,自作多情地一一拥抱了他(她)们,还把一身臭汗很不道德地抹蹭在了他(她)的胸襟上,跟他(她)的泪水融为一体,我便感知到了每一滴泪珠的故事……
欸,好了好了,我可不能抱他(她)们太久,我得往回跑了,跑回我自己的人生,拥抱我自己的臂膀,拥抱我所爱的每一个人!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