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冬天我都在等待什么,一场雨,一阵风,开花的树,或者是其它什么。
中秋节快到的时候,我送父亲去肿瘤医院住院,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住院,我想慢慢数的话还是能够数得清楚。只是我刻意不去想起,这一次有病情点严重,到了医院还没有床位,所以暂住在血液科而不是他之前的住院的科室。我一有空就去看他,给他送点吃的。主要是汤一类,因为不知道是肿瘤扩散,还是放疗的后遗症,他的左边脸全部硬化,嘴巴不能全部张开,咀嚼东西有困难。所以我能跑的时候就去送吃的。
大概一周左右,头颈肿瘤科有床位了,父亲转了过去,做检查又花掉一周的时间,等到出片了,主治医生坐诊拿去看。没有说很多有实际效果的话。父亲出了办公室后,医生告诉我父亲的癌细胞出现了骨转移,而且比较严重。身体其它器官暂时没发现异常,脸上化疗的左脸也可能已经蔓延进展下来,同时外向右眼发展,右眼肿块遮住了眼球。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药物控制,手术已经不适合了,而且之前尝试的多重化疗药物都没有取得明显的治疗效果,这次只能在换一种试试。整体情况不乐观,治愈的概率比较低,费用也可能比较高,有可能最后是人财两空的局面。我皱了眉头想了想,告诉医生,请安排下一步治疗吧。
后来的治疗还是一样的化疗控制,不一样的是同时服用靶向药,效果有一些,父亲右眼的肿块得到控制,慢慢的能睁开一条缝。一个小化疗后我接父亲到家休息,因为化疗药物和靶向药伤胃一直饮食不好,后来买了斯达舒缓解了一下,才稍微恢复。但身体已经在垮掉的边缘。
休息15天后再次住院,我还是一样给他送饭,因为化疗的关系,他三天没进食,身体开始恶化,我通知哥哥,妹妹回来,我告诉他们要有心里准备,同时医生安排输营养液。恢复一周后出院,继续调养。我心里也没底,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期间主治的医生多次提到人财两空的话语。
冬天来临,天气转冷,父亲不小心感冒,右边眼睛水肿,看不见东西,我再一次送他到肿瘤医院住院。情况更严重了,这一次化疗后身体反应强烈,白细胞,血小板急剧降低,不想进食,身体已经垮掉。每天靠营养液来支撑。来回折腾到十二月,终于是控制住了。身体暂时稳定了。最后我也不知道具体花了多少钱,我知道后来结账出院最后这次住院除开合作医疗报销的用掉五万七千多,这个数字还是哥哥看了报销发票复印件跟我说的。我只知道我的信用卡刷爆了。
再后来,父亲在我工作的地方养了一段时间,觉得不习惯这种小县城的生活,主要是没人说话,提出要回老家去。我趁周末送他回去。
隔三差五我回打电话问问父亲情况,从他的口气听出来,情况没有恶化。我暂时安了心。也许从医生告知我病情只能控制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滋生一种想法,可能爸爸要离开了。也许三个月,也许五个月,无法确定最后的时间。默默的,我心里已经准备了什么。
转眼就到了过年,我不知道我善不善于隐藏,看到父亲在家的状态,还算稳定。心里倒是颇为平静。初三的时候,父亲眼睛又开始水肿,我送他到县医院住院。初四的时候我要返回贵阳孩子外婆家,再往后一天返回单位上班。离开的那一刻,没能忍住眼泪。也许我也在害怕,可能一转眼脸就会成为永别。我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让人看见,竭力隐藏自己。
初八的时候,哥哥打来电话说父亲病情加重了,说是前一天停了所有的药。我打电话责备父亲,软软的说了几句,叮嘱她他要按时吃药。晚上的时候哥哥又来电话说爸爸说浑身都疼,我知道这是癌症晚期的症状,让哥哥告诉医生打止痛针。第二天早上。情况暂时稳定了,谁知到了晚上,哥哥又来电话说爸爸产生幻觉,开始说胡话。我问他问话有没有反应,哥哥说有。还说是前一天除了止痛针还吃了两颗止痛药。我很平静,除了焦急没有其他,我在怀疑是不是止痛药过量引起的。当晚哥哥就通知家里的叔叔帮忙送父亲回家了。我告诉只能他等明天看看情况。
晚上我把情况告诉妻子,妻子说要不要回来陪着我,我说不用。因为我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难过。或者可能我真的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