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儿把竹子叫做竹竿,大抵可以分成两类,一是四月竹,另一类是五月竹。没有毛竹,因为毛竹大都长在山上的。
五月竹比四月竹出笋芽晚,也比四月竹长的细。每年的四、五月份的时候,先是四月竹的笋芽在一场春雨之后破土而出,起初是地面鼓起一个小包,渐渐地那个小包炸开,露出毛茸茸的一个尖,第二天一早再来看时,它已经窜出来一大截了,并且笋尖上沾着夜晚的露珠,新鲜而茁壮。
竹笋的外衣我们称为竹竿壳子,当竹笋每晚在疯长拔节时,外面的竹竿壳子也跟着长大,并最终被长高的竹笋脱去,露出青青的嫩竹的皮肤,那是光滑青亮的颜色,如果用指甲轻轻一滑,就会留下一道痕迹,不过轻易不会去触碰它们的。
每家每户的屋后栽的都有竹子,每年当竹笋破土的时候,捡竹竿壳子就成为闲暇之余的一项工作了。因为四月竹的粗大,所以外壳也大。这些脱落的壳子收集起来,简单的用途可以烧锅,没有弄破烂的还可以到端午节包粽子,不过通常不用,因为到时候苇叶都用不完。主要是用来做竹毯子,夏天铺在地上冬天铺在床上,这是天然的休息工具,既环保又实用。有时候也有人来收购,做什么用不得而知,然而的确也能换些零花钱,创造出一些价值,所以捡竹竿壳子成了孩子们的临时的一项任务,我们也乐意钻进竹林中,享受那段穿林打叶且徐行的美好。
竹林中通常是有蛇的,或许能遇到白色的蛇蛋,不去招惹它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蛇的种类不多,大多是水蛇,偶尔也会有花蛇,竹叶青从来没有见过。平原地区的平缓地方是没有什么毒蛇的,而毒蛇也往往会选择险恶的环境。
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竹园溜达一番,捡一些脱落的竹竿壳子。起初竹笋没有我高的时候,需要弯腰方能拾起,没几天竹笋就会和我一般高了,脱落的壳子有时还挂着竹笋上,伸手就可拿走了。再过两天,竹笋就会高出我一大截,渐渐需仰视才见了。所以捡竹竿壳子的过程,也是和竹竿比个子的过程,竹笋生长的速度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士别一日,就需刮目相看了。
另外,早晨起来捡竹竿壳子,也是一个最佳的时机。生长了一夜的竹笋,已经拔出几节了,那壳子也是要脱去几层的。所以天蒙蒙亮,当其他人还在做梦的时候,我就会悄悄地起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伴随着日出,晨曦穿过竹叶的缝隙,竹林也就慢慢亮堂起来了,一缕薄雾像丝带一样缠绕着竹林,又向远方蔓延。阳光越来越明亮,竹林在透明的空气里慢慢升腾,这时我就会满载而归了。
捡竹竿壳子的过程,也是和竹笋对话交流的过程,竹笋就知道默默的生长再生长,不管长有多高,它的心是虚的,同时竹笋在生长中又会渐渐地长出枝叶,从淡黄到青翠,竹笋就会长成挺拔伟岸的竹子。
怪不得竹子能成为古代骚客文人的喜爱,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那些捡竹竿壳子的日子里,悠然自得,也和竹子建立了一种交流,达成一种灵犀。
想起东坡关于竹子的一首诗,品味起来,很有道理。
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