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品读(一):孙少平的两段爱情之比较

孙少平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面的主要人物,他在全书最先登场,也最后落幕,是一代渴望知识、渴望改变命运的农村知识青年的一个典型代表。

孙少平一共经历了两段爱情。第一段是他对郝红梅的暗恋。第二段是他和田晓霞的恋爱。

孙少平和郝红梅是同班同学。少平家境贫寒,一个姐姐已出嫁,妹妹还在念小学,父亲年纪大了,奶奶卧病在床,家里全靠哥哥少安一个人艰难地支撑着。红梅因为爷爷是地主出身,全家遭到批斗,受到各种欺凌,日子也很艰难。共同的艰难命运让他们生活简朴,只能在同学们拿完饭菜以后,悄悄地去拿那两个属于自己的黑面膜。

同命相怜让他们记住了彼此,同时也走进了彼此的生活。红梅问少平借书,少平在分配劳动工具的时候特意分给红梅新的铁锹,这些都是这段朦胧的感情最纯真质朴的表现。

毫无疑问,少平喜欢红梅。可是,红梅并不这样想。对她而言,只是相似的遭遇让她和少平同命相怜而已。郝红梅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女孩子,她渴望通过恋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想法虽然有违爱情的真谛,可是对那个特殊年代的人来说,这也并不让人觉得可耻。对于红梅来说,家境优越的班长顾养民也是未来夫婿的理想人选。

于是,体育课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少平呼喊着红梅把篮球传给他,然而红梅却把篮球传给了顾养民。另外,郝红梅有意疏远少平,却专门提出帮顾养民洗碗。这些基本上宣告了少平单相思的失败。

少平对红梅的爱情是纯真而朦胧的,这种感情不带任何杂质和功利,也有现实的土壤(家境相似),然而却缺乏感情上的相爱相知。毕竟,郝红梅和孙少平不是同一个精神层次的人,自然无法相融。

红梅后来偶动歪心在供销社偷手绢,虽然因为少平的帮助暂时没有受到其他惩罚,但是由于侯玉英的父亲泄密,最终丑事曝光,被顾养民和顾老先生嫌弃,理想中的爱情功亏一篑。红梅后来匆忙嫁人却又成了寡妇的不幸遭遇,再次体现了命运的残酷,幸有润生后来在帮助她的过程中心生爱慕,两人得以琴瑟和鸣。这也算老天爷终于眷顾了苦命的红梅一回吧。

少平的第二段感情,是和田晓霞的纯真爱情。这是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也是一场令少平刻骨铭心的爱情。

少平和晓霞是邻班同学,通过润叶的关系得以结识,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很深,这为他们日后的交往埋下了伏笔。

少平勤劳质朴,爱读书,渴望知识,渴望探索新世界,渴望改变命运。晓霞善良大方,思想解放,也喜爱新事物,志向远大,和少平志同道合,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三观的契合,为两个人的恋爱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在课外时间里,两个人一起读书,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去文化馆,一起排练话剧,一起面对火车发出对青春的呐喊……这几乎是最理想最美好的恋爱了。

然而,两个人的爱情看起来无懈可击,背后却有着很大的障碍——家境和出身的巨大差异以及门当户对的强大传统观念。

少平家境贫寒,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晓霞家境优越,父亲田福军是县革委会的副主任(相当于今天的副县长),是一位深受百姓爱戴也很有前途的好领导,母亲徐爱云是县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这是当时乃至现在都是绝对的一流家庭。两个家庭简直有天壤之别,再加上中国几千年来传统的门当户对的观念,少平和晓霞即便再真心相爱,也没有结合的现实土壤。更别说,田福军由于一心为老百姓着想,后来升迁为地委书记,两家的差别就更大了。就算田福军思想开明,支持少平和晓霞在一起,徐爱云这样传统的家长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门当户对的传统观念有多强大,从双水村大队支书田福堂强烈反对润叶和少安交往这件事中就可见一斑。

晓霞后来在抗洪抢险中为救一个孩子而牺牲,虽然很让人意外和痛心,却是这段爱情最好的归宿。很多读者不理解路遥为什么要设计晓霞牺牲的情节,路遥后来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回答说:“我也不想让晓霞死去,可是故事情节发展到这里,晓霞不得不死。因为少平和晓霞的爱情没有结合的现实土壤。”(参见厚夫著《路遥传》)的确,这段爱情确实是情投意合,然而却是完全超越现实的空中楼阁,无异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孙少平的两段爱情证明了一个道理:爱情想要开花结果,既要有感情上的情投意合,又要有现实结合的土壤和条件。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生活的平凡的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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