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跟好大哥打桩挣钱。太原的一宗活完毕,要搬到长治去。
一切准备好,晚上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雪霁天晴,灶房菜叶吃尽,宿舍行囊打包。闲来无事,工人们在雪地里扭起秧歌,打起了雪仗。实在没有好耍子,大眼瞪小眼等待大哥的命令。
我说下了雪山路湿滑,万万不能行。好大哥碍于情面,无法面对说定的吊车和两台运输车辆。
只好收拾行李和锅碗瓢盆,吊起装机前行,夜晚时分赶到榆社这个陌生地。
山区小镇的派出所在公路边上贴出醒目公告:山路已封禁止通行。我心里纠结着,是走还是停,好大哥也束手无策。
天已黑透,灯火初上,地上雪化为泥,寒气逼人,肚子咕咕叫,车马大店风格的简陋旅店四处漏风无法歇脚。路边饭店每人一晚鸡蛋方便面胡乱填饱肚子。
暂且车上安歇,司机睡后排,其余人员坐着休息。没有暖气的驾驶室,门缝吹进的冷风侵蚀着风湿的膝盖,好在有棉大衣保驾,囫囵一觉就到天明。
昨晚吃得咸,口渴难忍,铁皮小店里好心人赠我一杯开水,耳朵隐隐作痛,我知道又上火了,中耳炎犯了,无药暂且忍着。
早上还是方便面,看到有车继续前行,那就碰运气走吧,看看前头的风景到底多美。
一路走走停停,狭窄的三级路面前方不停的拥堵。
在一处山间小路上堵了一个小时,前看是车不到头,后看是车不见尾。山区三轮车窜来窜去兜售食品,火腿肠5块,矿泉水3块,热水2块。
我们饿的前胸贴后背,太原城里的司机也没办法,叫骂一声,也和我们一样吃起灶房的剩馒头夹咸菜。
车行至一处S弯的上坡处,这里彻底堵塞。一辆拉着超级预制长梁转不过弯卡在那里,只有半条路可通行,但是前后的车辆把这半条路给封死了。
一辆拉着铸铁管件车辆发生侧翻,穿着军大衣的司机和跟车,紧锁眉头,蹲在地上捡拾细碎的零件归堆。冰天雪地里,遇上这状况估计心也凉透了。
仅有一名交警在指挥疏通,无非就是倒车挪地方,好让车辆能继续通行。
终于有了空隙,我斗胆上前,求交警把前头那辆上不起坡的车辆停住靠边。
我的车一脚油门像发怒的巨兽冲了上去。刚张嘴啃住脚下的瞪眼陡坡,这是一块硬骨头难以噬咬吞咽。
只见:轮子一点一点打滑,油门都踩到了油箱,吼声如雷,轮胎紧扣着光滑的雪地,奋力挣扎但寸步不前。眼看就要上不去了,司机吓得脸都白了,我们也屏住呼吸,前头是积雪碾压的陡峭坡段,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想想都后怕。
就在这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几秒里,突然灵感,我慌忙提醒司机往里打方向,山体靠里一米处没有积雪,有摩擦力很大的石子路,司机赶紧慢打方向,车子停止打滑,一步一步上升,终于脱离了危险,嘶鸣声中爬到了坡顶,大家长出一口气。
司机缓过神来对我的急中生智赞不绝口,多亏提醒否则我们都完蛋了。庆幸之余我也是万分的骄傲。
前路畅通,暮霭沉沉的小村庄,颇具特色的地方建筑,村民悠闲的饭后漫步。一处醒目红色包围着办喜事的农家,正开席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的人们打量着一身疲惫车途过客。枯坐的我能加入其中也算是人生的一场缘分。
村镇厂房匆匆掠过,一路坦途,终于看到了高楼大厦和形形色色的车辆行人。
随着一声沉闷的刹车声,目的地到了。拉开车门,跺跺脚活动一下发麻的身体,我们跑向一家小面馆。
几碗面汤润过嗓子,一碗烩面下去浑然不觉,第二碗还没吃遍,老板的面粉告罄。只好转战另一家。稍事休息卸车开始。
这次旅途与其说是人在囧途,不如说是人在险途,这段经历印在脑海里,难以抹去,茶余饭后每每讲起,如同时光倒流,我正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