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登陆公众号后台,有朋友留言:
“姐姐,古典文学硕士读完是个什么感觉?”
哈,这个问题新鲜。
感觉还带着那么点“挑衅”意味——都是心虚作祟,哈哈。
我回她:头一个感觉便是不会说人话了……
这话不假,说话一度被朋友认为太“书面化”。记得有一次出差要去上海,和一朋友聊起。我说:
“上海是个我不会想起要去的地方,没风景没故事更不适合路痴……”
对方的反应是:你说话为什么这么“书面”?
我把上面那句话仔细琢磨了几遍,还是不知道“不书面”的说法应该如何。
其实关于这个“名头”,一直有些心虚,觉得名不副实。
最早发文的时候因为要求有作者介绍文字,写了几句发给木木姑娘,姑娘回说:
写上浙大古典文学硕士,这样比较流弊。
——太浮夸了吧?会不会太装逼?
——本来就牛逼啊。
——也对……
200X年9月(尾数写出来太残忍了,伤不起……),我进入浙大读研,专业是古典文学。
第一件便是选研究方向和导师。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选的,貌似和填写志愿差不多,有第一选择第二选择。
讲真,我考研完全是盲目的,基本属于赌气行为,因为原学校没给保研,觉得好丢脸,必须自己考一个——原谅我当年狂放不羁爱face……
所以研究方向什么的我根本不care,找个脾气好的导师以后毕业论文好过就行。
听说唐宋方向写论文最痛苦,前人把能写的都写了,几乎没给后人留“活路”,果断放弃。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总感觉太男性化,不适合我这种“婉约”女子。剩下的只有明清方向了。明清方向的导师有好几位,有位导师因为还身兼要职,所以想必报的人很多,就不凑热闹了。余下几位,同学之间相互传个话,各自错开,报了自认为不错的方向。
总之,最后我选的导师和研究方向都十分合意,导师是出了名地对学生好,研究方向是清诗,相比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实在是冷门太多。事实证明,选“冷门”的确写论文比较方便,题目一抓一大把,随便一个就是“填补空白”。
那时导师住在玉泉校区,浙大合并前,导师都在老浙大授课。后来一起并入新浙大文学院,才开始带研究生。
第一次和导师见面便是在玉泉校区。导师问我有没有考博的打算,我脖子一扬:
“要考就考北大。”现在想起,感觉像在打脸……
然而,当时导师很开心:
“北大好,你好好努力,到时我给你引荐一下那边的导师。”
“老师,我有个疑问。”
“嗯?”
“你说做学问有什么意义?我总觉得于国于家于自己都没什么意义。”真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啊,嗯,这个问题哈……我们呢,最要紧是做好当前的事,终极意义的事不要太多过问,不然容易混乱。”
“所以哲学系才出那么多疯子?”
“嗯,有这关系。”
“老师平常写诗吗?”
“写的,不过没你祖师爷写得好。”导师的导师是位国学泰斗级的人物,导师曾送我几本他的诗歌集,于我,却连皮毛都没学到。
“我也写,还有词。”
“哦?按词牌令写的吗?”
“不是,随便写的。”
“哦,那不算。”导师显得有些遗憾。
“老师还写别的吗?”
“别的也写,感觉散文是最容易,出去爬个山是一篇,抓个泥鳅也是一篇。”
“抓泥鳅?”
“对对,拿个竹篓到溪沟里兜着……”
“我小时候也抓过泥鳅……”
“玉泉有两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走了一会,导师指着远处:
“那个便是情人坡。”
因为天色已晚,看不真切,只觉得黑魆魆的月色下隐约可见一片草坡,却并不见有什么“情人”在上面。
可惜,在学校的两年多,竟无缘踏足。
许多年后,和几个妹纸一起去灵峰看完梅花,路过学校,进去闲逛,忽见一片草坡起伏,空无一人,奔而前往,席地而坐良久,恍然大悟:情人坡!
顺势在上面打了几个滚,算是了了心愿。
“这后门出去便是植物园。要门票,不过上次我一个学生给我带了路,知道了哪里可以逃票进去。我指给你看看,下次你可别从正门进去。浙大的学生要是买门票进植物园,那太丢脸了,哈哈。”
导师教授的第一堂课竟然是如何逃票……然而……这样的性情,颇符合我的趣味。
这是我能记得的关于我们第一次见面情形的全部。
注定我以后的不学无术……
关于导师的种种,大约都是极好的记忆,对学生十分体谅和照顾,做学问认真又颇有建树。
只可惜,我并没有走上做学问的路,反而在学校里就早早地开始各种谋生的行当。渐渐地与导师“疏远”了。唯一能想起的光荣历史大约就是早早的发表了论文,据说还是一个“填补空白”的成绩。
导师曾不无遗憾地叹息:“我的几个学生里,你最有灵性,却也是最不用功。女孩子,做做学问不是挺好?上班,以后一辈子上不完的班,何必这么着急?”
这大约也是“穷”带来的短浅吧,而那时,并不很懂,只知道赚钱容易了,就要抓紧。
扯远了,其实“古典文学硕士”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一个过往经历,十分不够格。然而,这段经历也一定在我身上留下了些印迹,好的,迂的。
许多年没有联系导师了,内心一直觉得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这么些学生里,我是最拧巴最没成绩的一个。很希望有一个契机可以再联系他,比如某一天出一本书,邀老师写个序什么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