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多年都没回过家,却在行尸走肉的那段日子里,每天坐在很像家乡的那条河边,沉默很久……
她伤得太重了,以至于放弃了一切,连同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也放弃了……她变得丑陋不堪,不再关心任何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在自家门口疯狂地刻着这几个大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那是她男朋友卧轨自杀前留给她的一句话。
她长得很美,做过音乐老师,歌声既动听又温柔;她还做过酒家女,业绩第一,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迷人的身体上;她还杀过人、坐过牢、做过理发师……最后,她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人对于松子的评价都是喜欢用龙洋的那一句,“她是我的神。”而将她奉为爱的女神,在我看来,松子就是一个被人嫌弃的松子,她的一生悲惨而又悲伤……她一辈子就像个小丑一样讨好她的父亲、她的情人们,用扮丑、用美貌、用歌声、用肉体、用金钱,用她所拥有的一切去索求和乞求着爱,然后又像一个垃圾一样被一群孩子毫无尊严地用棒球砸死。
因为妹妹常年卧病在床,出于怜惜,松子的父亲将全部的注意力和关爱都放在了妹妹身上,嫌少对松子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而松子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讨得父亲的欢心,无意间学会了小丑表演时做鬼脸的方式逗父亲开心。
长大后,一切都顺从父亲的心意,上了父亲想让她上的学,选择了父亲想让她做的职业,成为了一名音乐教师。
后来因为学生的一次偷盗事件,善良单纯的松子因为不想伤害任何人,处理事情不当,反被误会为小偷而被学校辞退,这件事情成为她和父亲争执的导火索,也让她认识到不管她做什么,她的父亲都不会理解她对父爱的渴望而不可得的痛苦。
一气之下,她离家出走。
松子的第一男朋友是一个作家,因为郁郁不得志,经常打骂松子,然而即便如此松子也没有离开,直到作家男朋友在一个雨夜选择了卧轨自杀。
松子的第二个男朋友是作家的崇拜者,她以为遇到了真爱,却在她找到那个男人的老婆时,那个男人对她说,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成功,因为她曾是作家的女朋友。
松子的第三个男朋友是一个吃软饭的小混混,最后因为将松子所有的钱送给了自己的新欢,而被暴怒的松子杀害。
第四个是一个理发师,因为松子的美貌而救下了想要自杀的松子,最后因为松子杀人入狱而无情抛弃了她。
第五个是当年偷了钱的那个学生龙洋,同样是口口声声说爱她,最后又无情伤害和抛弃松子的男人。
你会发现,不管作家、崇拜者、理发师还是龙洋,甚至那个最后被松子杀害的小混混,在这五段感情中,松子都是认认真真地对待过,很多人都评价说,松子最后悲惨的结局是因为爱得太用力,可是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不论是哪一段感情,她在失去之后,只要有人能够说爱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依旧的毫无保留地奉献她的所有。
她真的爱过那些人吗?
不,她爱的不是人,而是被需要的那种感觉罢了,只要谁能给她这种感觉,她就愿意爱谁,哪怕那个人对她残忍到无以复加、哪怕她必须屈辱地躺在他们身下、哪怕她跪着乞求,只要能够被爱被需要,她什么都愿意,就像儿童时代,她为了父亲对她一展笑颜而做的鬼脸的讨好一般……
因为从来都没被真正的爱过,所以她以为,只要他们愿意说出那个字,那就是爱,那就是被需要……她所有的容忍、纵容、信任、关爱,其实都是她为了得到她心底里渴望的那种感觉而做的讨好。
很多时候,我在想,或许她根本就不是需要爱情,她需要的只是她父亲的一份理解和关爱罢了。
这部电影用欢乐而喜庆的色彩,残忍地叙述了一个童年缺爱而生长出来畸形的女人,她把爱情当作父爱的替代品,用更为卑微的姿态去乞求和讨好,儿时求而不得的关爱和在乎,然后因为声嘶力竭而放弃对爱再存在一点儿的渴望,孤独而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过着麻木的生活,你以为这就是影片的结局了,可偏偏导演又有意做了点希望的苗头,让松子在渣滓般的生活里醒悟过来,最后又让她怀揣希望,在一群孩子嫌恶的眼神里,被棒球砸死。
这部电影除了给我对童年影响有很深的感受外,另一个感受就是,关于倾诉。
松子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不是没有向外界寻求过帮助的,她对她的同事说,她的每一个情人说,在最后写了一封厚的连邮筒都塞不进去的信对自己的偶像说,就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对别人说着她的经历,可是又有谁认真的倾听过呢?从说到不说,然后归于沉默,最后歇斯底里……她最大的孤独是,哪怕她用带笑的口吻跟别人诉说一生,都没有人给过安慰。
想起小桔树的一句话:不要向陌生人诉苦,将自己的血泪摊开来,不过是换得一声惊呼或者一记皱眉,这种同情最为菲薄而且廉价,得之亦无多少欢喜,若是不得反是沉重打击。
对于松子,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
正如我前面所提到的,我并不认为导演将松子奉为爱的女神,不求回报的爱别人,牺牲自己来给别人温暖,如果是这样,松子不会如此恨自己,她从未把自己当过圣人,她之所以对于那些施暴和伤害的人,没有回击,只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早就对这些人绝望了,可是因为孤独她又拼命的欺骗自己,也许不是这样,也许……她习惯用取悦别人来获得认可,用取悦来证明自己是一个被需要的人。
她的离家出走,就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用极端的方式想获得父亲的关注,可是就是这么一次叛逆,她的父亲过世了,她永远也得不到谅解了……她的妹妹体弱多病,却像天使一样存在着,永远体贴善良,她得到了父亲全部的爱。正因如此,松子对于自己嫉妒其实是憎恶的,她拼命地压制自己对于妹妹的嫉妒,可是越压制越汹涌,相较于妹妹的善良,她觉得自己鄙夷和不堪,这是她恨自己的根源……
每当看到有人夸松子的时候,我都会难过,就像我认真的告诉你,我最近身体不舒服食欲不太好,然后你兴高采烈的对我说,多好,可以瘦。
一个臣子向小皇帝荐言,说北方大旱,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
小皇帝说,那他们怎么不吃烤红薯呢?烤红薯很好吃。
……
当有人说松子的人生经历丰富,堪称传奇,其实我想说,即便如此,在她人生中的每一样,都不是她想要的。最为可悲的是,她从未被人好好对待过,正因如此,她不知道谁是真正爱她的人,只要有一丝温暖,她便飞蛾扑火。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是能死于安乐,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那样渴望爱却又从未得到的传奇人生,这样的传奇,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