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不到10岁,即使时间过去了30年,我依旧清楚地记得父亲的音容笑貌,父亲的点点滴滴。父亲在我的心里就是一座大山。
小时候我常坐在老屋的门口望着通往河边的小路,盼望着去世的父亲能够像以前去外地做木材生意一样,高大的身影从河边的小路上走来。
走到门口把我举起来:“二丫头,想爸爸没有?”
“想呀,想呀,想爸爸。”爸爸把我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色的东西,姐姐从屋里冲出来,“抢了”几个就跑,边吹边喊“爸爸,吹大了。”
我呢也用力使劲地“吹”手里的气球,发现吹不大,口里好甜。“爸爸,我的吹不大?”
“二丫头,爸爸给你的是辣椒糖。”我得意地向姐姐炫耀手里的糖,姐姐撅起嘴,爸爸哈哈大笑。
我家住在河对面,学校在河的另一边,河上只有一座小木桥。每当涨大水的时候,爸爸半夜三更起来将木桥拆下来放在河岸上。
爸爸总是背我们过河去上学,爸爸1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望着滚滚而来的洪水,我害怕极了。“爸爸,我怕。”
“二丫头,有爸爸在,不怕。”我紧紧抱着爸爸的肩膀,生怕稍有闪失,就被洪水冲走。
父亲是上门女婿,加之妈妈脾气暴躁,父亲受了不少气。
在我幼小的心里,妈妈是爱打骂我们的恶妈妈,不喜欢她;爸爸是最疼爱我们的人,不管多累,多辛苦,回家总是会举起我们玩。
有一次,我们放学回来去山上砍柴,因为好玩,跟着邻居哥哥把柴从横沟里滚下去,滚到山下,一根柴也没有了。天也快黑了,我在山下捡了些柴拿回家,姐姐和邻居哥哥空手回去的。
一到家里妈妈见我们没有担柴回家,火冒三丈,追着我们就打,天也黑了,爸爸就劝妈妈,妈妈一气之下,给爸爸打了两扁担。我和姐姐跑到邻居姑奶奶家里躲起来,姑奶奶把我和姐姐锁在她的房间里,妈妈没有打到我们,就发飙气得在地上打滚,肚子里正怀着8个多月的妹妹。
真不知道我的爸爸怎么受到了我这么脾气暴躁的妈妈,反正从小我不喜欢妈妈,怕她。
在妹妹一岁半时,爸爸突然和妈妈商量要建房子,其实那时爸爸是“下雨天挑稻草,越挑越重。”哪有钱建房子呀?
可是爸爸不知道哪根神经出错,执意要建房子,妈妈怎么劝说爸爸都没有用。而刚建好房子,我也永远地失去了我最爱的父亲。
1987年农历11月26日,是我家房子竣工的日子,爸爸去他老家的一位叔叔家买牛肉,他叔叔也是那天娶儿媳妇。
在杀猪的时候,屠夫抓住猪打算杀时,猪跑了,高大魁梧的父亲帮忙把猪拖了回来,重新杀掉了。也许当时是用力过度,爸爸的大腿根部有点痛,爸爸也没有放在心上。
办酒席那天,木匠喝了酒,他看到父亲大腿根部痛得厉害,说自己懂推拿,不知道给爸爸按了哪里,当时爸爸就昏死过去,是舅爷爷掐人中才悠悠醒来。
有人说木匠给父亲按到了穴位上,有人说爸爸是杀了一头五爪猪(农村里老人传说五爪猪是人变的,杀猪的人会丧命的)。
爸爸越痛越严重,我总是听见父亲痛苦的呻吟,我只能偷偷地哭泣,心里一直向菩萨祈祷爸爸快点好起来。
一个星期后,我永远地失去了最疼爱我的爸爸。临死时爸爸全身淤青,鼻孔流血。
至今,我一直对父亲的去世耿耿于怀,怎么会相信我健康魁梧的父亲竟然英年早逝?35岁的父亲就这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永远忘不了爸爸安葬后的第二天,我和姐姐,弟弟在新建的木房子里烤着火,冷冽的寒风吹得我直哆嗦,我哭着问姐姐:爸爸还会回来吗?姐姐说:爸爸死了埋了,再也不回来了。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曾几何时,当我看到美玉姑妈和姑父一前一后来看望姑奶奶的时候,我就想如果父亲健在,与姑父差不多吧,我甚至嫉妒姑妈的女儿。
父亲的早逝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痛,那种痛,伴随我成长的每一天。
俗话说:苦难也是一所大学。在父亲走后的日子,母亲与我们五姊妹相依为命,我们就像路边的小草一样,顽强地生长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多少次我曾设想:倘若父亲健在,我将会是多么的幸福!爸爸与妈妈一起共享幸福的晚年,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爸爸建的木房子也老了,母亲每年都请人捡瓦,那是父亲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吧。
家里早就盖上了新房子,每次回娘家,我总是回老屋坐坐,门前爸爸种的柏树早已长成参天大树。隔壁邻居都搬走了,老屋就这样孤零零地独立在风雨中,守望着岁月。
我总感觉父亲就住在老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