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让我觉得特别幸福的事是,我现在有一个五世同堂的家,我是第四代。今天要写的是我的曾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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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童年,很多人都会想起奶奶或者外婆。但是应该很少有人会想到曾祖母。
在我的记忆里,每天放学回家,门总是开着的。看着隔壁家爸爸妈妈出去干活了,放学只能坐在门口等,感觉自己甚是幸福。
小时候对于放学,印象最深的事是“肚子饿”,仿佛每次放学都好饿好饿。每天中午放学,到家就可以吃上午饭。下午回家,就吃一碗豆面。豆面是用豌豆炒香,加上白糖磨成粉,吃时用开水调到想要的稠度即可食用。饭是她做的,豆面也是她做的,放学回家就给我调一碗。
后来,叔叔回家娶了媳妇,奶奶和曾祖母与叔叔一家住。我和爸爸妈妈弟弟自己住。放学回家才没有了那么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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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她70岁,我开始记事时她七十三四。我能记起她总是在忙着做饭。一有空她就会把当天要做的菜都捡好、洗好、切好。做饭时不手忙脚乱。也不会因为一道菜做起来复杂就放弃不做,只要家人们喜欢吃的,她都做。
而每顿饭她都是第一个吃完,吃完就会立马退到旁边。等全部吃完就会马上来收碗。
妈妈说,她年轻时从没因为不会做饭而被婆家人指指点点。每顿吃完也都有人收拾。这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曾祖母勤劳一辈子,总是怕麻烦别人。今年94岁,她习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洗澡,并且换下的衣服自己洗好。一件穿了二十几年的兰花衬衫,颜色一点也没暗沉下去。不像我遇到的一些老人,她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味。要说有,那就是她衣服上残留的肥皂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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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辈子生了12个孩子,只有两个幸运的活了下来。小时候裹过小脚,虽然后来放开了,但部分脚趾畸形,经常要忍受痛苦。年轻时随曾祖父从丘北搬到这里,为了躲避土匪搬了好几次家,但还是没有躲过,身上所有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抢走,包括带在耳朵上的耳环。
我小时候经常是她带,带我去地里割猪草,逢人就说我手勤脚快,会做活。有一次,那时我还小,她背着我去摘包谷回来煮吃,脚滑摔下田埂,没次讲到这里她总会说句“还好没有摔到你”。现在她右手无名指的第一节弯向中指,就是那次给摔的。
每次她给我讲这些经历,我都会觉得特别幸福,也会特别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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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后很久才会一次家。每一次回家,第一件是去陪她坐坐,她会给我讲我不在家时家里发生的事。有一次我去找她,顺带洗个澡,那时家里还没装太阳能。
我记得那是冬季,她身边有一盆能烧一个冬季的炭火。趁我洗澡的时间,她在炭火上给我烤了一块糯米做的饵块。那是我记忆里最好吃的一块烧饵块。
有好吃的从不会忘记给我们,而且还很细心。她跑到洗澡室门口问我还要多长时间,以保证我一出洗澡室就可能吃上刚刚烤好的饵块,不早不晚。
从那次起下定决心,在她有生之年好好对她。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我这么认真。爸妈从来都不记得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只有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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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家庭,很多父母都会比较偏爱最小的一个。爸爸是大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管什么事,奶奶总事会先顾着叔叔。但是曾祖母从来不会,不管做什么都是公平的。她是家族里年龄最大的老人,经常会有人给她送一些吃的,她都会把它们分成两份,送一份来给我和弟弟,剩下的一份给叔叔家的两个孩子。一直到我们很大,上大学还这样。
不是说给我们送好吃的就感动,而是她对我们的这份心意让我们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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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老了,我能做的就是有时间多陪陪她。其实陪她也很简单,只要静静听她说就可以了,她会说人好也会说人坏,甚至有时候一件事会重复很多遍,但我什么都不用说,听着就好。
因为人到了她这个年纪,特别像小孩,只要你顺着她,她就会特别开心。而且人越老,越需要别人的照顾,她们的自尊心就会越强。如果你反驳她,或者表示不耐烦,她会觉得自己老了,人人都嫌弃了。
曾祖母看到叔叔他们接个电话,总要问个明白,是谁打来的,有什么事。有时叔叔他们就懒得回答她。她就会经常给我说“老了,没资格跟人家说话了”。
其实被别人这样追问确实会觉得烦,但是看在她那么老了的份上,满足一下,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让她开开心心的过完生命最后的几年,应该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她今年94岁,我希望她能够长命百岁,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