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丹书青壁勒残碑「五戎谱」

李太白《相和歌辞 · 采莲曲》曰:

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

紫骝嘶入落花去……空花昨梦休寻觅。

话说楚衡眼里似梦非梦,似幻非幻,渐渐苏醒过来。便闻耳边喧声嚣嚣,乃问身边人,方知敌方已派人追来。甘至竑刚刚率众前去截击,留下邻儿护送楚衡等离开。元飞此刻正在前头撑船弄桨,绛儿趴在船沿戏水。

楚衡不觉寻思:“这娃儿胆子不小,经此一夜,竟也不哭不闹。”

稍后再询问敌情,邻儿告知,说已然脱险。楚衡遂宽心,继续躺到甲板调息。

时下乌云蔽月,湖面茫茫不见光,难辨东南西北。唯有船头孤灯一盏,破开夜里雾障。

元飞见已摆脱敌兵,遂过来询问楚衡身体状况。

楚衡答以无恙,已可屈伸行动。

元飞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用红翎,那玩意天池仙人都不敢用。”

楚衡道:“早间在山上试着用过,以为不成问题。哪知施法阶段分神,竟至如此。”

正说话间,忽见右前方远远有舟火追来。元飞急忙熄灭油灯,招呼邻儿一起朝南转进。甩桨径出数里,背后灯火依旧穷追不舍。夜黑不辨前路,忽然咔嚓一声,船儿不动了!

邻儿张惶道:“娘诶,我们搁浅啦!”

元飞道:“想是已近湖畔,我们上岸再说。”

说着,抱起绛儿。邻儿也过去搀扶楚衡,四人弃船登岸,望前便走。

不出一里,邻儿忽道:“完啦!这里不是湖岸,而是少屿。猊邪湖第二大岛,但是要比太屿要小得多。我们应当赶紧离开,否则被围住就麻烦啦。”

回头看时,只见舟火已然靠近岸边。没奈何,只好继续前行。元飞问岛上可有藏身处。邻儿答说岛上四野空阔,仅有几座礁石,不足以藏身。继而说有座神庙,兴许可以躲一躲。四人当即朝神庙走去。到那之后,却发现不过是座孤零零的小庙。

元飞道:“我原以为至少是座院落,可作周旋。哪知却只有一间屋子,进去可就成瓮中鳖啦!”

邻儿道:“事到如今,也比在外面被追着跑强。至竑兄已帮我们拖住主力,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多。我们可以暗中偷袭反击,杀退他们。否则,带着子熊兄和绛儿,实在不太好跑。”

元飞道:“也只能如此啦。”

当即进庙,元飞乃叫其余三人躲到神像背后。自己纵身跃上房梁,以待敌人进屋,好给其来个银光落刃,以之偷袭。

片刻之后,屋外人声渐近。听起来,领头人正是敬玄霜。当下听其吩咐手下四散开去寻找,自己将亲自带着两人进庙搜查。语毕,脚步声喧。须臾皆已走远,但却迟迟不见玄霜进门。

元飞在房梁顶上见到门外光影闪动,晓得他们就在屋前。但不知为何迟迟不进屋来,莫非已察觉屋内异样?正自犹疑间,门口光影远去,周遭再度陷入死寂,许久没有动静。

唯恐对方悄然用火,元飞赶紧施展轻功,径落横梁,跳出门外。仗剑四顾,但见寂寂然一片漆黑,不见五指不见人。于是,跃上屋顶眺望远方,见岸边有簇灯火渐渐远去。元飞至此内心稍安,回到庙里告知众人详情。

四众便欲寻船离开,却因天黑路迷,忘却舟船搁浅所在。元飞只好动用金蝉找寻,发现那船儿已然漂到距离岸边数里开外的湖面之上。推测是因湖水泛涨,将那搁浅舟船荡回湖里。众人无计奈何,只得先回庙里,明日天光再想办法。

转眼天光,元飞一大早便和邻儿分散开去,寻找离开岛屿的办法。楚衡经由一夜歇息,而今体力大有恢复。当下闲坐无聊,遂撑根拐杖四处走动,留心神庙光景。这庙看起来一副久久无人问津之模样,四角蛛网灰,四壁青苔黑,供台尘封三寸深,梁落燕泥无人问。再瞧神像,端然一副樵夫模样,腰间竟然别着一把斧头。仔细观其相貌,若蒯笠除去脸上杂毛,确实与之有六七分相似。但神韵却大相径庭,大概就是母鸡和孔雀的区别。

楚衡心想:“谷中人将乌夔牛称作神君,并说是啥神明化身,难不成便是因为其长相?”

于是走出神庙,见门首匾额题有四个大字:东奎神庙。

正寻思间,元飞和邻儿已巡岛一圈归来,说道:“未能找着现成的船只或木板可之渡水,我寻思去砍些木头做个筏子,借以撑过岸去。”

楚衡道:“我刚看那神像背后有把斧头,似乎是把真斧,可以直接拿来用。”

元飞道:“那太好啦!我刚还在忧心该如何砍树呢,有斧头那就方便多了。”

说完,转身问邻儿,道:“我们能否借用下这神庙的斧头?”

邻儿道:“无所谓,我也不是其信众,咱们用完还回去就是了。”

元飞乃进庙取出斧头,随后和邻儿去往树林。楚衡刚刚走完一圈,又感疲惫,遂坐下调息。

路上,邻儿问道:“飞兄,你不是剑侠吗?怎么不用剑砍树?”

元飞奇道:“是什么让你产生用剑砍树的想法?”

邻儿道:“谷中流传有前代传奇小说,书中武侠门派其弟子一生只被允许用一种兵器。剑侠用剑,刀客用刀,各不相犯。若是门下弟子使用其他门派的兵器或武功,将会被视作叛徒异端,必除之而后快。”

元飞听罢,大笑道:“要是剑能砍树,那还要斧头做什么?世间器物万千,各有其用途,君子皆可取而用之,唯虑适时适宜而已矣。若夫乱世用重典,盛世施宽仁;重典与宽仁,皆有其时也。若拘泥于一门一派,以器物为标签,党同而伐异,世道危矣。门派以一兵兴,又以一兵滥杀。事后归罪,曰:非我也,兵也。剑废刀兴,其人弃剑而用刀,门派终是不去焉,人犹见杀矣,其罪在兵乎?”

邻儿茫然道:“你在说什么呀?”

元飞笑道:“鬼上身了。走吧,砍树去。”

说完,自往前去,口中念叨着:“中土有人兮眼球内翻,目不盲兮心自盲。”

二人忙至中午,木筏乃成。元飞回庙归还斧头,并唤来楚衡与绛儿,下水望西而去。

行至途中,忽遇船队,见是至竑,遂换过船去。

船上,言及本次目的地,说是风花谷也。

元飞问:“这风花谷是个什么地方?”

至竑想了想,说道:“那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也是反抗水国最后的堡垒。我们父母都在早年抗击水堡的战争中牺牲了,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扛旗,但如今谷中早已不足千人。近些年来,我义父也是心灰意冷,终日醉心物外,眼看着一天天衰老下去……飞兄,你昨晚祭台上说的驱散雾海,可是真的?”

元飞道:“当然是真的。”

至竑道:“那为何最后你们双方又打起来啦?”

元飞道:“因为那老狐狸试探口风,得出我们实际还没有人到外面去。于是起了杀心,想着直接干掉我俩,好继续他的土皇帝美梦。楚兄弟率先一步搅局,以求得机会救人。”

至竑道:“原来如此。不过,而今对面起了警觉,你们还能闯出去吗?”

元飞道:“不成问题。”

至竑道:“那太好啦!恳请你俩找我义父谈谈,将情况跟他说说,把他从绝望中救拔出来。”

元飞自然应允。之后闲谈,问及雾海另一头两百年来天下治乱变迁。元飞本就博洽多闻,兼之久历四方,遂将自身见闻娓娓道来。众人听罢,无不慨叹,迫不及待想要出谷历练。

不觉抵近河口,舟船之下,水面之上,满江花瓣。

元来昨夜恶东风,竟至浊清漂落红。伤悲猿下泣,血泪杜鹃啼。

楚衡独自在甲板端坐调息,不禁被这股悲凉气氛所触动,乃睁眼去看:

平桥流水惜春暮,日转风摧下芳树。

漠漠纷纷不相顾,胡蝶梦醒忘归路。

寒鸦两两坠南枝,木叶萧萧入古祠。

青冢离离春草色,白杨落日断碑石。

渔灯一点孤舟没,两岸青燐起沟壑。

长夜无端鬼吟哦,寒更笛冷遥相和。

钟磬梵音秋夜声,荒台古寺见残灯。

寒砧不捣衣裳破,枯坐风中未死僧。

荒井颓垣蔓碧萝,荆榛草莽没铜驼。

钟山月落金川冷,孤雁无声泣泪多。

霜天鹤唳入寒秋,晓角声悲满郡楼。

江岸北风吹素鬓,杜鹃啼断水长流。

这一路来,湘江楚水滚云沙,眢井荒村接断崖,且踏砂砾越荆棘,又钻山洞过莽丛。云烟渺渺兮水波茫茫,失记远近兮忘却四方。山高路遐,终有一日抵达。柳暗花明,不觉乡村已近。

村寨里乍见多出这许多生面孔,便有过来问讯者。至竑答称外面来的。又问外面哪。答称绝境之外。问者以为玩笑,待见至竑满脸认真,方才将信将疑,问及具体经过。至竑叫邻儿为他们讲解,并托其照顾绛儿,自己则带着楚元二人赶去家里。

家里四壁空空,不闻人声,不见人烟,楚衡问:“家人是都出去了吗?”

至竑道:“我义父在家后院筑起土室,断绝人迹往来,仅留一口以进饮食。离开前,我请隔壁大娘帮忙照顾,二位且到厅堂就坐,待我请他出来。”

楚元二人颔首同意。

至竑乃去,须臾而归,道:“奇怪啦,人不在土屋里,我去隔壁问一下。”

楚元二人遂离席,跟随而去。至竑叩响隔壁柴门,见一妇人自屋中走出,乃问以义父去向。

大娘道:“甘老先生数日前,突然要离开土屋,随后跑去后山梅花谷山洞当中。我担心其一时想不开,乃吩咐道童同去,早晚留心照顾。不久前,他才刚刚回来拿粮食过去呢。”

至竑致谢大娘,完事转身请楚元二人同去。说是担心义父不信自己,不愿与自己回来。

元飞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担心楚衡身体尚未恢复,此前一路过来已属不易。楚衡笑笑,表示自己拄杖可往。于是,三人便携手进发。

路上,楚衡问:“老先生为何要把自己关在土室里?”

至竑回道:“大约四五年前,我义弟外出一次偶然机会,从老虎嘴里救下水国萨满的孙子。当时并不知情,后续跟我们谈起方才知晓。那时候,我们村绝大多数人的心气早在多年战事失利中消散殆尽,大家都只想躲在谷里避其锋芒。只有义父还想继续反抗,但愿意追随的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他内心也清楚,战胜水国已然无望,自己也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然而,我义弟那次遭遇,着实叫我义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我们后面设局,顺利让我义弟进入水堡。寄希望于能够在水国内部钉下一颗钉子,以作后图。哪知去年突然断绝音讯,多番打探无果,猜是死了。自此,义父深陷自责当中,因而发狂,在家里筑起土室,自闭自伤。”

楚元二人相视一眼,问道:“你义弟是不是叫梅峰?大概十年前才被你义父收养的?”

至竑惊问:“二位怎知?”

楚衡道:“有一个好消息,你义弟其实并没有死,而今正在雾海外边不知哪里。我们之所以到这里面来,也是因他而起。”

至竑赶忙要请二人细说。

元飞便将此前经历略作数语,向至竑讲述:从去年若耶天池偶遇乌夔牛追杀出梅峰,再到数日前七绝岭再遇其弟出玉溪,在听其讲述完遭遇之后,一同进谷而来。

至竑听罢,感慨道:“何不早说呢?”

楚衡道:“先前你们问我说如何进来,我只说从某位仙人那里获知入境方法,实在没有话头讲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至竑道:“无论如何,总之太好啦!我带你们回来,真是太对啦!谷中大患朝夕可除,义父心病顷刻得消。我们快点赶去梅花谷吧!”

此去路途并不遥远,不多时便抵达目的地,乃是一座梅林拥簇的山谷。时下正值花期,谷中梅花点点,雪瓣片片,更闻有暗香扑鼻。四下竹溪水澹澹,远山松柏叶青青。洞外不远有座茅草棚子,里面见有一名童子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凝视着地面。三人过去一瞧,发现其用卵石碎砾自制围棋,正与自己博弈着呢。

至竑出声招呼,童子方才醒觉,急忙起身行礼。众人礼毕,问及甘老先生情况。

童子道:“老先生一直不肯进食,水也极少喝,无论怎么叫唤都不应。我无奈只能独自在这里排忧解闷。你们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劝劝他吧。我不想晚上再呆在这里啦,怪冷的。”

说着,便见走过来一条土犬。这狗子是道童家的,带来以作陪伴。大概是听到热闹,过来围着众人转了一圈,随后便自行离去。

至竑问:“老先生在洞里做什么?”

童子道:“在石壁上刻字呢。”

三人遂使道童引路,齐齐赶至山洞。果见洞内有名白发老者,手持刻刀,面朝石壁,背对着众人忙碌。老者名唤甘扉,表字留楹,霜侵雪鬓漫愁丝,年可六十许,但却有若八十老翁。貌魁伟,口阔耷白,有长鲸目,非鲛而泪,憔悴多斑。头戴箨冠,腰间常佩铜钱一枚,乃是其儿时之所有也。

至竑向前行礼问安,老者恍若未闻,再三再语亦是如此,道童所言非虚。至竑乃近前,至其耳边说道:“义父,有两位外头来的朋友求见。不是风花谷外,而是绝境之外,雾海另一头。”

老者刻石的手可见地稍微慢了下来,但却依旧不理。

元飞上前自陈姓名并介绍楚衡,随后说道:“我二人追缉凶犯而来,凶犯便是如今谷中备受推崇的神君。在下去年闲游至雾海外湖,偶遇其追杀一名二十来岁男子。近前得知,其乃十余年前杭州的杀人犯。便欲将其逮捕,却不慎叫其逃脱。经过一年追查,眼见得手,却又叫其逃进雾海当中来。雾海迷津,道路不通,乃往深山访仙道,得其引导,终至此间。恰逢昨日水国奉修祭祀,闻知谷中恶俗,乃与至竑兄一起救下孩童。今方事成,暂避贵村,故来拜访长者。”

老者听元飞口音与谷中大不相同,方才转过身来,茫然凝眸,不敢相信。

至竑道:“伪神所追那男子,便是梅峰义弟。”

老者见说,乃双目有光,却一口气没撑住,直接瘫软下去。众皆惊惶,急忙上前扶住。

元飞按腕切脉,观其脸色,见脉弱气虚,说道:“老先生现下过于虚弱,暂且将其扶到榻上躺卧歇息。小孩,你快去煮些米粥来。”

童子见说,遂忙忙而去。元飞至竑乃将老者扶至草榻之上,从旁照看。

楚衡无事可做,抽身去瞧那石壁刻字。见有书丹,十刻其七,都是些流水账:

丁卯年,世大乱,先祖举族南下。

戊辰年,遇淮南兵乱。

己巳年,遇寇不敌,得东奎仙人搭救,先祖拜其为师。

庚午年,至会稽山,得无名仙人指点,来此绝境,不复出焉。

……

庚申年,东奎仙人仙逝,举族恸哭。至此,绝世五十年。

……

癸巳年,绝世一百四十三年。怀州晋惠乡皇后屯孙氏一族乘风入境,乃安之。孙氏不乐垦荒,将争膏腴。史家让地,迁至太屿之西。

壬寅年,史曾两家因嫁娶结怨,曾家暗设鸿门宴以杀史太公。史氏举家怀恨相争,却遭孙氏埋伏,惨遭灭门。张甘出三家久受史氏洪恩,闻讯大恸,遂思报仇。

癸丑年,关邑一战,大败,或逃或降。逃者四散,音讯隔绝。降者居其爪牙之下,姑息苟安。

……

乙亥年,有酷肖东奎仙人者来我寨前,自称上天命其降世,以解我双方多年仇怨。我等将其请入寨中。不料其竟趁我不备,袭杀村人,血流漂杵。逃生者,心气皆散,深避风花谷不出。

扉,皓首残生,不久人世。唯借青石书丹,刻字成文,以期后人莫忘。乙酉年记。

楚衡看罢,唏嘘不已,心道:“有个鸡毛用,纵然真经,也怕胡释乱解。”

当下恰逢粥熟,道童端碗进来。至竑伸手接过,服侍老者吃下。老者食毕,气力稍稍恢复,似有话说。但音声呜咽,难能辨识。更以手舞作语,众皆莫测。

元飞道:“老先生久绝人言,兼之郁结填心,骤然不能言语,且让他多休息一阵吧。”

说完,拉着楚衡行至洞外,问道:“你身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楚衡道:“估计还要十天半月,你一个人能闯出去吗?不知玉溪当下如何,不过他应该也帮不上啥忙。”

元飞道:“我一个人自然也没问题,就是要把你留在这里。”

楚衡道:“这里挺好的。就是要问下,需要去多久?”

元飞道:“大概也是十天半月。请调官军,需要跑苏州一趟。”

楚衡取出印绶和铜镜,说道:“你先前不是跟我说,你天涯巡捕的名号是江湖人给的吗?怎么有朝廷印绶?”

元飞道:“起初的确是江湖人给的,后来朝廷得知,方才加以追封。非官无禄,单纯只是身份凭证。各地见印是否愿意出力协助,全凭其长官主意。”

楚衡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是自费当差,家资扛得住吗?”

元飞道:“不完全是,比如将山贼缉拿过后,我偶尔会将部分无主财物收归己用。银两充当路费,珍宝便作贽见礼。”

楚衡想起元飞当初送张义悛项链的场景,笑道:“礼可千万别乱送,搞不好适得其反。”

元飞自然不可能明白楚衡言外之意,笑答:“我管他那么多呢,我可没那闲功夫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只是世道人情如此,不得不为尔。”

楚衡当然也不可能进一步点明,乃将东西递出。元飞接过藏好,去找至竑告别。

至竑见元飞要走,乃唤道童陪同下山,以防村里人不给船。随后将人送至谷口,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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