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去宾仪馆送走了一位长辈,一位同学的父亲。除了家属,差不多来了20多个亲朋好友,大概看下来,以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居多。
听加玲一声声地哭喊:“爸爸”“爸爸”,我忽然感同身受地痛:如果躺在上面的是我的父亲呢?
人到中年,我们的人生其实已经进入不断失去的阶段了。
又忽然想到,这两天就是兰英阿姨离开半年的日子吧!
2018年5月31日凌晨3点,兰英阿姨走了。
今年过完年2月多还是3月,妈还和阿姨通电话聊天,仅仅过了二个多月,阿姨就走了。
阿姨走了的这些天,我不知道阿姨的孩子们,玫子、女女、小儿他们怎样,有时候,我觉得我都在挣扎,因为不相信,不接受。
要说我对阿姨有多深的感情,好像也不全是。
小时候,我生长在一个医院大院里,我们家最初最好的朋友就是兰英阿姨家。两家妈妈交好,两家人才能交好。
我记得那个小小家属院里的七八户人家,我们家和阿姨隔着一户人家。阿姨家门前有一棵苹果树下,树下有一个石桌,旁边是全院唯一的一个水笼头,院里所有人的生活用水全部取自这里。记得夏日里妈妈们一人一个大盆坐在苹果树下洗衣服聊天,记得冬日妈洗衣服冻红的手。
后来分房子,一家一个小院,我们和阿姨家是前后排,但依然走得很近。
我记得几乎每年过年的衣服几乎都是兰英阿姨给我们做的,上面还钉着亮晶晶的有机玻璃扣子。阿姨家有什么喜事,如果只叫一家人参与,肯定是我们家。至今,妈身上穿的那件坎肩还是阿姨做的。
兰英阿姨长得挺好,人却好像有点严厉,不容易让人亲近——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性情是由很多事情很多年积累下来的;妈呢,应该算是个性格很好也很要强的人,好像和谁也不错,但真正和她交心却也不容易。
就这样两个人,却是多少年的朋友。
妈和兰英阿姨算闺蜜吗?我不知道,也许不算,因为我好像没有见过她们在一起做我们现在称为闺蜜做过的事,也许有过,但我不知道,或者不认为是,但她俩肯定是彼此之间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最好的朋友。
有时人世艰难,需要一些知你懂你,或者不知你懂你却还是愿意关心你陪伴你的人。
兰英阿姨走了,一个时代走了,那是妈妈他们年轻的时代。
每个人都有他的生存时代与空间,我的很多童年往事,全在那里,全在妈与兰英阿姨风华正茂的那个时代。
在那个时空里,妈和兰英阿姨年轻漂亮,她们每天上班下班,洗衣做饭,在苹果树下轻言浅语,在小屋子里对着花布比比划划,阳光轻照,我甚至看得到她们额头上迎光闪亮的小绒毛……在那里,我玩耍奔跑,上房下田,无忧无虑,永远不知有一天我也要和她们一样背负起生活!
年少轻狂时,每个人都曾经以为自己是自己,自己最独特!其实人到中年,你才明白,你爱过的人,读过的书,流过的泪,挣扎过的生活,夜里睡不着时的失眠,都是你!
多年后,你身边每一个建筑的拆毁,每一个人的离去,每一条路走向的改变,每一项风俗旧习的消失……世间每一份微小的变化,你都会失去一些,它们的重要或不重要,谁又能说得清楚?
爱如沙漏,已在倒计时。
父母不断地老去,孩子奔跑着长大,朋友分崩离析般散去,日新月异的城市,不停变革的古镇……静静中,所有的失去一日千里,一泻千里。
人到中年,珍惜复珍重啊!
有空的时候,多为父母拍几张相片,多和他们说会儿话吧,怕是有一日你想听也没人讲给你了;多抱抱自己的孩子吧,亲亲他们的小脸,有一天,你会再也看不到他们在你面前做作业的烦人背影;不要等下次了,约三五知己吃顿饭吧,有机会就去参加同学聚会吧,人生相聚见一次少一次;喜欢的地方多去去,喜欢的电影就去看,喜欢的衣服就买了它;迎迎朝阳,赏赏落雪,春花秋月,都是生命的爱!
“走过了一生有多少时光,与你爱的人分享?”
人生苦短,珍爱良多,我愿紧握沙漏,与你们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