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冬天

那些年的冬天,说起来很遥远很遥远的样子。然,想着想着,那特有的,敦厚而浓烈的乡土气息,在记忆的长河中,如蓦然苏醒了过来一般,在脑海中徐徐升腾,萦绕开来。

冬天是没多少农活的日子,但即便没活,若不下雨,乡下人也是自找活来做,娃儿们随着大人也是要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天冷风寒,日日如此。总生怕着自己的小日子因得自己的不勤劳落后于人。唯在有太阳的晌午时分又或下雨天,他们才能有得那清闲自在的模样儿。

晌午时分,但凡有着太阳,风也小着。巷道里,每一处向阳的南墙根下。男人和自家娃儿往往是大小依次排开蹲着,一个,二个,三四个,每人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公,在暖暖的太阳底下,呼哧呼哧地吃着晌午饭。女人们则守着灶膛,管给男人和娃儿们添饭菜。

饭罢,各家的男人们,女人们,娃儿们聚着在南墙根下,舒坦地晒小半时辰光景的太阳,闲聊上一阵。

男人们依旧蹲着,三五成群,吸着自制的旱烟卷。满是老茧的手指常因寒冷而裂开着,被烟熏成焦黄的手指甲,在阳光下有点夺人眼目。他们畅谈着些大大小小的民声,心与系之的国事,庄稼地里的收成,吹着些无关紧要的牛皮。待到离去,地上留下一堆一堆的,被脚力揉搓过的,十分扁平的,白色的烟屁股儿。

女人们搬着矮凳,三三两两坐挨着南墙根坐着,一边缝补些衣裳或织着家人的毛衣,一边扯着些没完没了的闲话,或议着些断不清的家务,又或相互打趣着说当家的男人,七嘴八舌的,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最开心的是当属那些娃儿们,一拔儿一拔儿,蹦跳着你追我赶玩游戏,这一拔娃儿靠在南墙上,你挤我我挤你,嘻嘻哈哈着相互取暖。那一拔娃儿围着一起,叽叽喳喳讲着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唱着些不甚着调儿的童谣。

阴冷的冬雨天,是可以让乡下人家心安理得的休作的日子。自然,也是烤火的好日子。

南方少产木炭,且那些年月里,乡下人家也是没得闲钱用去买木炭的。烤火用的只能是树林子捡回来的,大点儿的树叉树根啥的。那树叉许多是没干枯净的,即便是干枯净了的,燃起那会都是要出些浓烟的,呛鼻熏眼,更不消说那没干枯净的。孩子们每在起火添柴时,总要作鸟兽一般散去,等到火苗起来,无有浓烟时,方才候鸟似的“飞”聚了回来。即便这样,孩子们也是乐此不彼,因得那火盆里,时常煨着孩子们爱吃的红薯芋头。

烤火的日子,男人最好侃大山。地方大的人家,若男主人有些学识且好些酒,更是聚得侃大山的人气。大家围着火盆,你一句我一句,高谈阔论,话题是越扯越远,像个没有主题的会议,却又个个聊得不亦乐乎。酒,通常是家酿的低度米酒,人手自带一瓶,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满脸通红又不上头。

女主人这时候管着给男人们弄点下酒的小菜,同时,也给娃儿们弄点解馋的小零嘴。最常见的零嘴是用土制的方法爆玉米花儿,虽模样不如机器爆的好,但也是十分香脆的。

有了爆米花的娃儿们,是要从火盆边离开,跑到厅堂里去的,他们要把爆米花儿吃出花样来。站在厅堂,那小手将爆米花轻轻向上一抛,同时将小脑袋一歪,眼疾嘴快中,那呈自由体落下的爆米花就接到嘴里。或者一个向上抛爆米花儿,另一个去接;又或者都抢着去接,乐此不彼轮番上阵,小脑袋碰撞一起也不疼,嘻笑声不绝于耳。路过家门外的人,只需听到厅堂里嬉闹声声,便可知是这家的娃儿们在吃爆玉米花儿了。

呵,这经年旧时光里的一幕幕呀,仿若就在昨天。那也是无法割舍的故土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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